第十二章宛城之战 (2)
“没有呀,我笑了吗?”林渺故作糊涂,再把话题一转道:“赤眉军确实是一支能征善战的义军,也很有前途,如果说有哪一支义军最有可能让王莽头痛而死的话,应该便是赤眉军,至少暂时是这样。但问题是赤眉军虽能征善战,但一旦天下太平,无须战争之时,他们就会难以适从。赤眉军中并无治理天下的人才,这只从他们如流寇一般转战便可明白此点,这也许只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和悲哀。因此,我们可以把樊祟看成是一个英雄,一个武夫,也可以说是一代枭雄!”
“对于北方诸路义军,你又有何看法呢?”怡雪再问。
“北方诸路义军各自为政,或割地为王,一盘散沙,虽众却难有大用,但其潜力无限,据黄河天险为凭,朝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若是其能统一的话,得天下者必自北方而出!但谁能统一北方各路义军呢?这却是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的问题。”林渺淡淡地道。
“说得好!我看你是一个很有眼光和主见的人,既然你看出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呢?”
“那我应该去哪里?”林渺讶然,好笑地反问道。
“当然是去北方喽!”怡雪认真地道。
“你没说错吧?”林渺好笑地反问道。
“当然没有!”怡雪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林渺像是第一次认识怡雪般,定定地盯着怡雪,像是想找出其语意中的意思。
“你想就像眼下的生活一般过一辈子吗?”怡雪似乎含有深意地反问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但却摇了摇头,道:“眼下的日子似乎并不怎么好过,连老家都回不去,能好吗?”
怡雪也笑了,但旋而很肃然地道:“那你的打算又是什么?”
林渺不答,只是歪着头望着怡雪,半晌才淡然反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走出无忧林究竟有什么目的?”
怡雪微怔,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是的!”林渺点了点头,肯定地道。
怡雪又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宛城,但眼前却是被冷风卷起的败叶在打着旋儿,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这次走出无忧林,只是私自下山,师父并没有同意。”
“你私自下山?为什么?”林渺讶然问道。
“因为我不服气!也许,我不该如此,也可以说我尚未能断六根,超然尘外,所以我便私下圣山了。”
“我不明白!”林渺有些惑然,不解怡雪因何会赌气下山。
“我师兄和师姐都是受师命下山,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寻找能够澄清天下的明主,还百姓一个安稳而宁和的世界。自小,我的好胜心便极强,虽然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但是师父只授命于他们而让我静心修道,我心中不乐。也可以说,我对山上的枯燥生活已经厌倦,对红尘有种莫名的向往,所以,我便私下圣山了!”怡雪坦白地道。
“那你师父岂不是很生气?”林渺不由得感到好笑。
怡雪努努嘴,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笑了笑道:“师父从来都不会生气的,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生气。不过,师父不高兴那可能是有的,因为他一直都告诫我,不可以同门不睦,要相敬相爱,可是我却要与师兄师姐一比高下!也许,这一切早在师父的意料之中。”
“你也想寻找这个能够澄清天下的明主?”林渺顿时知道怡雪的想法和目的,讶然问道。
“你认为有何不妥吗?”怡雪反问道。
林渺嘿嘿一笑道:“自然不会不妥,你不会是选中了我吧?”
“如果你欲求上进,有为民请命之心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你!”怡雪不置可否地道。
“被你选中又有什么好处?”林渺反问道。
“至少,会得到天下正道人的申援!”怡雪扭头盯着林渺,悠然道。
林渺心中不由得大为活跃,忖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倒是一件好事。”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选定的人选呢?”林渺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暂时不告诉你原因,但我不会是在开玩笑。事实上,你并不是我所选的第一个人!”怡雪悠然道。
林渺怔了怔,怡雪的回答倒也直接。
看到林渺怔神的样子,怡雪浅浅地笑了笑,道:“也许还会有某些个人原因,不过,也不必多说了,如果你愿意让我失望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一时之间林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微微有些感动。
“我也要走了!”怡雪突然站起身来,淡漠地道。
“你欲去哪里?”林渺一惊,反问道。
“也许会去北方,既然我已下山,就必须尽无忧林弟子的责任,为天下万民请命,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北方找我。”怡雪吸了口气,似乎微有些怅然地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方?”林渺又问道。
“因为你说过,北方是最有潜力的地方,也许,我想要找的人会在北方出现!”
“难道南方就没有你要找的人吗?”林渺反问道。
“或许有,但我不希望自己所找的人与师姐重复。或者舂陵刘家有这样的人才,但他们却是师姐所选中的目标,而师兄却居于东方,因此,我只好去北方了!”说到这里,怡雪向林渺深深地望了一眼,又道:“我很希望你能来北方找我。”
林渺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抓起怡雪的双手,感激地问道:“谢谢,待这里安置妥当后,我一定会去北方!”
怡雪笑了,望着林渺半晌,又问道:“是不是因为我逼你的?”
“也许,但也不全是!”林渺坦然道。
怡雪又笑了,脱开林渺的手,怅然道:“那我们他日在北方再见吧!”
“你不去向千缘仙长道别?”林渺讶然问道。
“不必了,千缘师伯已经知道,本来我昨天便要去北方,但……”说到这里,怡雪话题一转道:“好了,我会在北方等你的。”说完便大步而去。
林渺怔住了,怡雪说走就走,其行迹让他无法测断,甚至一点征兆也没有。一时之间,他倒有些手足无措,而怡雪最后一句话更让他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望着怡雪的背影,不由得脱口喊了声:“怡雪!”
怡雪怔了怔,脚步稍顿,但却没有回头,仅停顿一下,又毫不犹豫地向山下走去。
惟留下林渺一人怔立山头之上。
王凤留守小长安集,此刻这里并无居民,虽然这里是繁盛一时的商贸大镇,也是宛城的一大亮点,但战争却将这里的一切光彩抹杀了。
李轶和朱鲔占据了西面三座庄,逼得属正狼狈逃回了宛城,义军的声势大振。
王凤也感到极为欢喜,在他看来,宛城守军的战斗力也仅是如此而已,看来严尤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当初赤眉军可以打败他,绿林军的联军也一样可以打败他。只要自己死围住宛城四面,让其水尽粮绝之时,自会不战而降,只是宛城此刻守得极严,城内城外根本就不能互通消息,他派入宛城的密探根本就传不出任何消息,不过,这些似乎并不影响战局。
此刻王凤留守小长安集,确实感到一阵轻松,前方有刘玄和刘寅、刘秀诸人,宛城的战事似乎轮不到他身上来,此刻军分三系,他乐得将自己的实力保存在小长安集,只要到时候前方哪里有些问题,他再上前相助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一切,他几乎不必考虑,后勤粮草有邓晨负责,后方又有李通,他只须让将士养精蓄锐便是。
围城已两日,但宛城之中似乎并无太大的动静,仿佛城中真的只想死守坚城一般。
是夜,王凤仔细地看了一下宛城周围的地形图之后,因晚宴时酒力发作,颇有些醉意,便伏案而睡了。
王凤爱酒,尽管军中不准随便饮酒,但这只是刘寅下的命令,对于舂陵军有效,可是王凤并不在意这些,他并没有必要听刘寅的命令。有时候,他也觉得刘寅对将士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一点,现在刘寅和刘玄在前线,只他一人留在后方,身为一军之帅,更无人能对他约束,自然是每顿必须有酒才行,这是他草莽生活之中的乐趣之一。
绿林军昔日本就是一群草莽之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豪杰,是以这些人大多是好酒之人,因此,在绿林军分成三支后,仍然酒风难禁,除王常的下江兵有严令外。事实上,就是因为王常反对将士军中饮酒,才会与王凤闹得不开心。
新市军中将士对酒并不忌,主帅如此,将士自然效仿。
王凤正睡得迷迷糊糊、微觉有一丝寒意之时,却被一阵喧闹给惊醒,不由得揉揉眼睛,见室中灯火仍明,肩上已有亲兵为其盖上了一件皮裘,不由得有些迷糊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那么吵?”
一名亲卫推门而入,神色间也有些疑惑地道:“凤帅醒了,小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镇东起火了吧?”
王凤一怔,忙起身拉开窗子外望,果见东面的天空隐现暗红,显然是真的起火了,隐约间还有人马的嘶叫之声,他的酒意顿时醒了八分,摇了摇尚微有些发痛的脑袋,向外面的喽兵吩咐道:“去给我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便有喽啰慌里慌张地奔来,直接冲入室内,跪倒在王凤身前呼道:“大帅,大事不好了,不知从哪里杀出了人马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已经破了外城,我们根本就挡不住他们!”
“什么?”王凤大吃一惊,惊问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总之到处都是敌人,黑暗中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实力!”
“给我备马!”王凤吃惊之余,抓起悬于床前的宝剑,大步赶出临时帅帐,此刻小长安集中已是喊杀声震天。
义军被偷袭的敌人杀个措手不及,顿时大乱,也有的正在睡梦之中,可是营帐却着火烧了起来,便都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使得营盘大乱,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义军虽众,但毕竟未曾经历过正规的训练,若是在锐气正盛之时,或可一鼓作气,但是如果阵脚一乱,想要立刻组织反击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长安集中火光冲天,有些义军在不知有多少敌军来袭营时,以为敌军已全部杀至,哪有战意?有些人偷偷地逃走,有些人向小长安集外跑。
王凤策马在亲卫的相护之下驰过小长安集的大街,到处都是尸体,而且这些尸体大多是义军,许多是死于利箭之下,盾穿人亡到处可见。
“杀!杀死王凤者赏银五千!降者不杀……”到处都是这种口号。
王凤几乎傻眼了,痛心疾首地呼道:“王义何在?”
一群被杀得败退的义军赶了过来,沉痛地道:“少帅被贼人杀害,他们的强弩太厉害,我们无法抵挡!”
王凤差点没晕过去,怎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为敌人所杀,悲愤地问道:“贼人在哪里?”
“敌人自三面冲入镇中,人数不知……呀……”那人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阵乱箭狂飙而至。
“保护元帅!”王凤的亲卫大惊,高喊道。
“王凤在此,杀王凤者赏银五千……”官兵的声音极为高昂。
王凤挥剑斩落一支射向他的劲箭,却震得手心发热,不由得心下骇然,这箭的力道之强,胜过普通弩箭数倍,不仅速度快,而且穿透力超强,他身边有几名亲卫中箭,竟被利箭的冲击力带下马背。
“王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元帅,快走!”那群亲卫也感觉到来自这些弩箭的强大威胁,那种可怕的杀伤力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武功再好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承受。
王凤也知大事不妙,他发现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执盾官兵身后的弓弩手,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支奇怪的弩机,弩机可一次上箭十支,一发五支,五支同发后,再接着射另五支,在射后五支时,可以迅速补充那已射出的五支劲箭,弩机之上始终保持五支联发状态,之间的间隙绝不超过两息的时间。
这数十张弩机并排而行,在弩箭手身后,还有弓箭手,这些人配合极为默契,在这长街之上,这样的几百人组合几乎是无坚不摧的,那弩箭挡无可挡,难怪义军会摧枯拉朽地败退,就因为这些奇怪却又极度可怕的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