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啸狠了心,狠狠的勾弦,脉杀之音,冲破空气的阻挠,声声击向目标。
四千丈,三千丈,孩子在无限的接近树木的树尖。
八十里,六十里,五十里,距离,被水啸一点点拉近,而空中的青袍男,在最初的一阵坚持后,弃下目标,分三方逃遁。
水啸没有给人撤阵的机会,弦弦急震,音音不绝。
声声催命。
意欲逃蹿的人,无力下落。
一百丈,五十丈,四十丈……
十里,八里,六里……
只在转眼间,孩子距树尖不足一丈。
身形一闪,水啸纵身弹起。
呼,在孩子距树不足三尺时,水啸掠至,左手一伸,稳稳的将小小的身子拦腰抱住,滞停时旋起的劲风,疾疾的向虚空散去。
几乎在同时,飞飞亦赶到了自由下落的水绿装女子下方,将小叮当往背上一放,当人掠下时,张口咬住她的衣领,提住了她。
看飞飞将女子接住,水啸一改琴弦,琴音舒缓;飞飞慢慢转身,走向主人,被他提着的女子,背上与前胸处血流如注。
那一剑,竟穿心而过,直透出前胸。
人,已经濒临死亡绝境,嘴角也溢出血丝,可她的眼睛却仍看着水啸手臂中揽着的孩子,满眸柔情。
这是母亲们特有的眼神,慈爱无边。
一抹酸味划过心头,水啸眼眶顿热,看一眼,别过头,寻着一个树枝较稀的空档,飞向树丛底。
高大的树丛,密密交错的树叶遮住了阳光,林内光线幽暗,树下苔鲜与杂草、低矮刺灌木丛生。
选了个明亮的地方,水啸站住,琴浮横在空,右手拔弦,左手挟着早晕过去的孩子;飞飞飘落,将女子放坐在一丛看长叶柔软的杂草上,还咬着人的衣领。
柔和的琴音持续了一会,女子的面色略略好了一丝,却动了几次唇,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水啸慢慢坐下,将孩子放在膝头上,低眸观察,小孩是个男娃子,穿着衣质上等的素色小袍子,约二岁,粉粉的小脸,水嫩的可捏出水来,五官精致,就凭如今的外形可看出将来必定是个大帅哥。
头发也扎了起来,留着溜海儿,左二右一三耳钉,他晕迷着时,小眉毛紧紧的纠在一起。
不是哥哥。
观看几眼,水啸默默的收回视线,暗中自嘲自己糊涂,同名同姓者多了去,又哪有那么巧会是哥哥,何况,若真是哥哥也穿来了,爸妈又如何承受得住那种打击。
手下微微加重力量,几声略高的长音后,小小的孩子,睫毛如小扇子张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睁开的瞬间,瞳仁深处闪过恐惧。
“娘,娘亲。”急急的叫唤声中,一个翻身坐起,随即,撑着爬起来,跑向对面的女子。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在其他事物上停留。
“水吟,吟儿。”女子叫着孩子的名字,缓缓的,说话时,艰难的抬手,捂住了胸口处的剑尖,另一只手准备拥抱孩子。
小孩子跑到母亲身边,没有扑入娘亲的怀里哭,竟用袖子帮女子擦着嘴角的血痕:“娘,你会好起来的,娘,水吟不怕。”
他的肩,一抖一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女子挤回几乎要滚出眼眶的眼珠,柔柔的一笑,吃力的将孩子拥揽在臂弯中。
“你的时间不多,还有什么要交代孩子,就趁早交待吧。”水啸垂下眼。
人间最快是别离,何况还是生死之别。
可她,亦无能为力。
那穿心一剑,刺穿了心脏,除非是换颗心脏,否则,就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无力回天。
她能做的,仅只能控制住伤者的血脉流速,让其心脏别太早大出血,这,也仅是拖延时间而已。
“水千虑多谢水音医。”水千虑身子晃了晃,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弯腰。
微一怔,原本为被人一眼猜出自己身份的事能惊讶了一下的水啸,很快又释然,如今满大陆谁不知自己?闻琴识人,被认出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神弃之域水氏族人?”捕捉到另一个信息,微微的皱了皱眉:“礼就免了,尽快交待后事,你的心脏,即将承受不住负荷。”
“是。曾是水氏当代家主水千忧庶妹。”因弯腰而痛得直颤的水千虑,一点点直身,扯出一抹苦笑:“我……”
水啸清楚人的伤势,也不打断。
故事很狗血,不过就是一个少女偶救一男,并暗生情愫,结为连理并生下爱情结晶的事,悲催的是,那男子则是神弃大陆十大世家柳氏家主嫡长孙,奈何个不得宠的,更因家族权力之争而流落在外,一朝被查到蛛丝马迹,又引来祸端,水家家主为保家族,将庶妹驱出,断绝关系。
失去家族屁护,二人东躲西藏,终究没逃过命运,男子在神弃遇害,水千虑独自带着孩子逃往神降,谁知儿氏在这边亦埋有人,饶是水千虑机灵也没躲过追踪。
“水千虑死无可憾,唯一放不下孩子,请水音医将他送可靠人抚养,能让他平安长大成长,延续夫君血脉,水千虑夫妻二人今生无以回报,来生愿结草衔环以谢。”泪,终是如雨落下,人已经气若游丝,一番话也是停顿了数次再说完。
小小的水吟,小脸挂着泪线,却只抱着母亲的胳膊,竟没有吭半声。
沉默一刻,水啸轻轻的颔首:“好。”
“水吟,将这个,交给你的救命恩人。”喘过几口气,水千虑摘下一枚染血的戒指,颤抖着拉过儿子的小手,放在他掌心,合起,轻轻的将人推着远离。
水吟纂着拳,一步一步的走,一步一回首。
鼻子一酸,水啸眼角一热,禁不住滚出二行清泪来。
水千虑眼睛看着儿子,手,缓缓的移向后背抓住了剑,当见孩子行至水啸身侧时,深深的凝视一眼,握着剑的手向后一移,自己将刺在身上的剑拔出。
剑出,头慢慢垂下。
卟,剑脱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