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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半是寂寞,一半是好奇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小扣高兴地坐在了苏锦红的身边,由于裙子过短,行人往来侧目,小扣左右地拉扯了一下衣服,抱歉地站了起来。

苏锦红说:"好久没见你了。"

"是啊,挺想你的,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我刚把车停完,想直接去你的心理诊所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真巧。"

"刚刚感觉有点累,想跑出来偷会懒……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小扣说:"会不会很多人?很压抑?不如我带你出去玩玩?"

苏锦红说:"我办公室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带你去看看吧,如果你觉得闷,我们再去其他地方。"

小扣点点头说:"也好,参观一下你的工作环境。"

苏锦红带小扣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小扣就满意地说:"这里真不错,挺适合喝酒的。你有酒吗?"

苏锦红看了看冰箱里,只有饮料和矿泉水,有点抱歉地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吧?"

"别别,下回我来找你,给你带酒。"小扣连忙摆手,"给我瓶可乐吧。"

喝了几口可乐,小扣突然笑着说:"你是不是一直在用一个牌子的香皂?这个味道让我有一个很熟悉的感觉。"

苏锦红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用这个牌子已经很久很久。

见到小扣让苏锦红很高兴,坐定之后,小扣说:"我也是最近听广播,才知道你到这个心理诊所上班了,怎么样?还习惯吧?是不是经常遇到变态?"

"还好了,他们都很照顾我,一般只有情感问题的人才会安排给我,真正有心理疾病需要治疗的,这里有专门的心理专家坐诊。"

"整天听人谈感情问题也够烦的了,你真了不起。"

苏锦红笑了笑,觉得这句话包含辛酸。

小扣说:"我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很累吗?"

苏锦红说:"这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前段时间做过两次催眠,效果不是非常好,反而让我越来越感觉自己有问题了。"

"我要是你,我就给自己放个大假,不要这么拼命赚钱,说真的,你这么拼命赚钱为了什么。我很好奇。"

苏锦红想了想说:"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赚钱不赚钱我真的没有过多地考虑过,我对物质的要求很低,平时除了日常需要,很少有要花钱的项目,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拼命赚钱。"

"那是为什么?这工作让你这么疲惫,你又不是为赚钱养家,那你究竟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呢?"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苏锦红说,"我觉得自己的精力有点透支了,并且我一直在怀疑是是否真的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我象是被赶着上架的鸭子一样无奈,也许你说的对,我自己都不知道坚持何为,我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小扣看了看苏锦红的表情,说:"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其实你很伟大,你用你强大的承受力,每天去面对那么多人的烦恼,这本身对你自己来说,就是一种精神的伤害,你千万别总是自责,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你真的应该自信一点。"

"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而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是觉得我自己现在也有很多困扰和问题,根本解决不了。不说了我,说说你吧,你最近怎么样?发生好玩的故事了吗?"

小扣说:"屁故事,我最近倒霉得要死,前段时间认识一老外,是德国人,长得很英俊,也很有钱,床上功夫一级棒,真是完美情人。"

"那挺不错的,考虑没考虑进一步发展?"

小扣说:"进一步发展没考虑过,不过我怀疑他是个双性恋。"

"恩?"

"可能双性恋也没那么简单,应该多性恋,性狂热爱好者——我在他家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一些性用具,还有女人的长假发,内衣内裤,丝袜,化妆品等等。"

"是他前女朋友的?"

"不,我怀疑是他自己用的。"

苏锦红仍旧有些错愕,有点想笑,小扣说:"我估计他是个易装癖,时而是个猛男,时而又让自己变成个性感大美人,去勾引其他猛男。多精彩的生活。哈,对了,我还在他家里发现他有其他的怪癖。"

"还有什么怪癖?小扣,你的每次经历果然都很刺激。"

"我去他家里,发现他电脑上储存着很多很多的***,不过,不是普通的***,有同志片,有******,有********……还有一些色情视频的片断,看样子不是他下载的,而是真实跟人视频后保存到电脑里的……我没办法想象一个男人会如此沉迷于这些东西,很是恐怖。"

苏锦红说:"男人本来就是性动物,这个德国人可能有点过分关注了。"

"不说他了。"小扣似乎心事重重,苏锦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也没什么事,你怎么样?跟你的男朋友还好吧?什么时候结婚?"

苏锦红笑了笑说:"结婚恐怕是不可能了。"

"哦?上次我记得你好像还在考虑这件事呢。你是不是发现他什么了?"小扣第一直觉马上想到跟罗凝和一个年轻女孩在广场的遇见。

"不是,事情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我这边出了问题,跟他没什么关系。"

小扣异常感兴趣地说:"你这边的问题?怎么会?你喜欢上别人了?"

"也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我说过了,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和精神都不是很正常的状态,我觉得我需要安静一段,我们俩现在虽然没有分手,我倒是希望我们可以重新考虑彼此的关系。"

小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看着苏锦红说:"不管怎么说,说到婚姻的话,一定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要冲动。虽然我是不婚主义者,但是我很明白婚姻对于一个人的重要。"

"是很重要,我暂时可能不会考虑结婚的事了,无论我跟他的感情如何走向。其实……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念头,我好像突然之间发现我们俩的关系,并不是我一开始感觉的那样。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说呢,我好像一直在沉睡,现在我醒过来了,梦里的景象也还可以,醒过来之后发现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离我设定的目标相差很远,我跟你说过的,我当时选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希望有一种全新的恋爱相处方式,那就是彼此的充分自由和不必费心的默契,现在我却变了,这是爱吗?分开不牵挂,可有可无,白开水,没有冲动……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小扣听着苏锦红的话,感慨颇深,多少次冲动她想把她跟罗凝的事情告诉苏锦红,她不希望罗凝继续无耻地欺骗苏锦红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总是咽回去,一方面,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会得到苏锦红的理解,她算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曾经与她分享一个男朋友,现在良知发现,前来告秘?这件荒唐的事连她自己都解释不出为什么,苏锦红或者有这样的魔力,她以自己独特的善良和感性去征服别人,征服那些心存善或者心存恶的人,也包括了她,是的,苏锦红征服了她,用并不漂亮并不光鲜的外表和并不张扬并不标榜的性格征服了她,从前她对于苏锦红有无数种想象,她甚至觉得她是个可怜的白痴,但是这一切,都在她化名跟她认识之后改变了,她甚至觉得她很愿意就是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扣,一个经历复杂但是能够坦然地跟苏锦红做朋友的女人,如果没有罗凝的话,她真的愿意跟苏锦红做朋友,她是个多么安全,多么好的聊天伙伴,小扣突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崭新的决定,她决定把一切,当作一个故事讲给她,然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想到这个决定,她心里竟然有一丝难过,但是只是瞬间,她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给你再讲一个我的故事吧。"小扣说,"如果你还有兴趣听的话。"

"你的故事我都很喜欢,与众不同,新奇,又不用帮你解答什么,算是我很好的娱乐放松手段呢。"苏锦红开玩笑地说。

小扣沉思了一会,说:"这故事该怎么讲起呢?大概一年多以前吧,时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或者两年以前,我认识了一个男的,这个男的长得挺不错的,浓眉大眼,高大威猛,当时28,9岁,最重要的,这个人能说会道,很会讨人欢心。"

"听上去这个男的还算挺正常的。"苏锦红津津有味地听着,忍不住打趣。

小扣说:"是啊,他应该算我认识的人里面比较正常的。但是,当时我们俩交往的状态是不正常的。"

"怎么个不正常法?"

"他有女朋友,我身边也一直不缺男人,我们俩的关系,更象是一夜情的性质,不,不能说是一夜情,应该说是床伴关系。"小扣开始坦诚地回忆她的这一段故事。

苏锦红点了点头,小扣继续下去:"人和人的关系其实说起来都很奇怪的,各有所图,他当时可能贪图我的美色,我贪图他什么呢?说不上来,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寂寞,无聊,总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因为大家都对对方没认真,所以这段关系一开始还是蛮有意思的。毕竟,保持一种不必负责任不必动感情的暧昧,对我和对他来说,都有好处,他又是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人,所以,一开始的交往,都还是挺不错的。"

"小扣,你完全不介意对方对你只是一种床伴关系的态度吗?"

小扣点点头说:"是啊,因为我也是这么对他的,所以我不介意,我还害怕他认真呢,你要知道,男人要认真起来,是很麻烦的。"

"要做到你这点,好像也挺不容易的。"苏锦红说。

"我对爱情没什么兴趣,我只喜欢现实地生活,我喜欢钱,喜欢名牌,喜欢名车,喜欢过着高贵的生活,这一切不是爱来爱去,就可以得到的,必须要有手段,有手腕,有智商,有谋略,但是呢,这样地生活又很累,所以,我经常需要一些娱乐手段来缓解自己的压力,恋爱是个不错的娱乐方式。"

苏锦红表示可以理解小扣的话,但是自己绝对做不到,小扣与她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里的人,她可以理解她的话,却永远不可能有她那样的想法。

"反正吧,我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我们管他叫K吧。K是个很无耻的男人。我这么说他你可能觉得有点奇怪。他非常无耻,他经常沾沾自喜地说,他觉得我跟他是一类人,他的意思是,他也很喜欢用手段来取得金钱,但是我知道他是错的,我跟他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没错,我喜欢钱,很虚荣,但是我的手段与他绝对不一样,我从来不会去欺骗谁,我跟谁在一起的时候,目的就非常明确,我交往的男人也都会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我付出的是身体和时间,他们满足我的需要,两全其美,K不一样,他最无耻的地方是他会以爱为名义,却不劳而获。"

苏锦红说:"他借着谈恋爱,去骗取钱财吗?"

"差不多吧,总之,他的手段让我非常非常地鄙视,我不知道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相信他?他很会说话,也很会说谎,几乎是张口就来,有几次,明明他就在我的床上,接到电话他就可以很严肃地说是在谈生意,他的女朋友能够丝毫都不怀疑。我对他真的很感兴趣,看他在爱情里面的一切卑鄙的姿态,更验证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经典名言,我有时侯会想,与其被这种男人欺骗感情,真不如象我这样,潇洒地来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女朋友一点都没怀疑?"

"应该是吧。至少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见证他一次一次地说谎,而从来没有被对方揭穿过,我很佩服他,他有胆量,脸皮又够厚,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之尤。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有种很优越的感觉,他觉得他比我聪明,我需要不断的更换对象去得到所需,而他只需要哄住一个女人,就可以得到一切。"

苏锦红不解地说:"他的女朋友是个富婆吗?"

"当然不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是一个喜欢付出的傻瓜而已。他利用她的这种性格,心安理得地一边在外面花天酒地,一边挥霍着地方的积蓄,那个女人不是富婆,但是也算是个成功女性吧,至少没有缺过他钱花。我经常在想,如果那个女人知道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会怎么样呢?"

苏锦红说:"她也未必不知道吧。他真的那么厉害吗?会把一切隐瞒得天衣无缝?"

"你觉得要是那个人知道了这一切,还会义无反顾地为他付出?天下会有这样的傻瓜吗?"小扣说。

"那么,你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呢?你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象你说的,无耻的人,欺骗别人的感情,又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很聪明,他给不了你什么,只能陪陪你的寂寞,你竟然能够跟他在一起一两年?"苏锦红好奇地问。

"一半是寂寞,一般是好奇。"

"寂寞可以理解,好奇有点不能理解。"

"我喜欢那种即使做坏人,也坦坦荡荡的,他相反,他喜欢玩心计,喜欢玩小聪明,却能够一直屡屡得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挺没意思的,你的这个男人。比你给我讲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劲,别的男人可能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个则是有人格问题。"

"是的,后来我越来越讨厌他,无耻,低级,下流,下三烂,我觉得无论哪个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而他竟然还活得逍遥自在。最近我还看到他有把了一个新妹,挺年轻的,估计也还是隐瞒着那个可怜的女人呢。"

苏锦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为小扣讲述的这个故事感到悲哀,这时候,孙天天敲了敲门,苏锦红说:"进来。"

孙天天一进门,看到了浓妆艳抹的小扣,迟疑地说:"你是不是正在会客?"

"没关系,你进来吧,帅哥。"小扣很自然地向孙天天招了招手,"我是苏锦红的朋友,我叫小扣,过来看看她,没打搅你们工作吧?"

"没有没有。"孙天天笑着,"我们很欢迎美女来视察工作。"

苏锦红对于孙天天表现出来的轻佻有点反感,说:"你忙完了?"

"哎,别提了,刚才那个邮票女孩,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怎么了?"

"她被人骗了。"孙天天有点急躁地说,"我早已经警告过她要三思而后行,她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非要把邮票卖掉,结果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在跟人见面谈交易的事吗?其中有一个男人,不跟她谈邮票,只说对她有好感,她对那个男的也有好感,结果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二去地联系上了,她好像对那个男的印象非常好,没多少日子,俩人就确定了联系关系,中间她不是一直给我打电话吗?她也跟我提出这个男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明明是交易邮票,怎么变成谈恋爱了?但是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嘴,刚才她跟我说出事了,说那个男的把她的邮票骗走了。"

"又是一起利用感情欺骗女人的事件。"小扣含义颇深地笑笑,"你们的工作真有趣,整天见识这些坏男人蠢女人,我要是天天听这种故事,早就神经崩溃了。"

"我也差不多了。"孙天天说。

苏锦红说:"她报警了吗?"

"我刚才问她,她说报警?她连那个人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怎么报警啊?"

"还劝她报警?遇到这种事呀,算了,吃亏买教训了。"小扣这时候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我送你下去。"苏锦红说着,跟小扣去乘电梯,孙天天似乎很留恋地看着她们的身影离去。

下了电梯,小扣有点留恋地对苏锦红说:"你看,这个世界有多么地绝望啊,你骗我了,我骗你了,真是很没劲。"

苏锦红说:"是啊,是很没劲。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会遇到更绝望的人,更绝望的故事。"

"苏锦红。"小扣突然正色地说,"跟你做朋友这段时间,我非常快乐,希望你以后要好好地保护自己,记住,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人都不重要,没有人值得你难过,你是最重要的。我会记住我们谈过的话,记住我们这段友谊。"

苏锦红笑了,说:"怎么你这句话让我听了象是生离死别?"

小扣略带伤感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说:"谁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出车祸死掉了,或者是被哪个男人给带到其他星球去了,任何事情都说不准,但是,只要生命里有值得记得的事情,那就很满足了。"

小扣的话让苏锦红泛起了一阵伤感的情绪,小扣说的没错,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子,今天有值得记住的东西,也就是满足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脚步很慢,苏锦红似乎有点不详的预感,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精神的状况,就在两个人就要分手告别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

"莎莎?"

当小扣意识到这个声音是来自谁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躲开。

罗凝和罗小欧此刻正奇异地,出现在苏锦红和小扣视线中,小扣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暄,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一幕,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了。

苏锦红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罗凝,对于罗凝刚才冲口而喊出的名字,她更觉得奇怪。

罗小欧走了上来,对着小扣无比厌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凝也用一种在苏锦红看来莫名其妙的语气说:"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苏锦红马上警觉地把目光转向小扣,小扣此刻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个洒脱自如的小扣,而是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陌生人,苏锦红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到罗小欧说:"你可真够无耻的,你来找情感专家干吗?为你解答情感问题吗?"

"小扣,这是怎么回事?"苏锦红看着小扣,小扣什么话都没说。

"这是我的妹妹罗小欧。她今天一定要来看你,我没有办法,只好带她过来了。"罗凝首先为苏锦红介绍了身边的罗小欧,他的介绍也令小扣吃了一惊,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你好啊,锦红姐,我是叫罗小欧,听我哥说你是著名的情感专家,我特别崇拜你,所以想来见见你。听说你跟我哥吵架了,你可别听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胡说八道乱挑拨离间,我哥这段时间特别痛苦,特别想见你……"

小扣脸色已经如死灰,她低下了头,对苏锦红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等等。"苏锦红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冰冷的味道,小扣知道这一次,是彻底地完了。

"我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罗小欧说:"她是我哥以前的女朋友,花了我哥不少钱,把我哥耍得团团转,现在又来破坏你们俩的关系,我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小扣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对你的话负责任。"

苏锦红只觉得头一阵昏,她回头看了看罗凝的表情,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于是,她马上想到了刚才小扣给她讲述的故事,很明显的,她马上联想到了自己,原来小扣口口声声讲述的那个蠢女人,就是自己——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是的,太可笑了,一个著名的情感专家,以解决别人感情问题谋生的人,自己竟然在感情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哈哈……这实在是太戏剧了,多么具有讽刺意义的世界。天上掉下来一个知心的朋友,却是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的情敌,不,不能算是情敌,她拿罗凝当作生命中的爱情,而小扣则将罗凝视为一个无耻的床伴……他从她那里以爱的名义索取的一切,只为了讨她一瞬间的欢欣……哈哈……难道小扣会连自己用的香皂味道都那么熟悉。

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苏锦红只觉得眼前的几个人都很陌生,陌生的罗凝,陌生的罗小欧,陌生的小扣,这世界怎么了?如此荒唐的闹剧竟然就这样晴天白日地上演着,原来自己三四年的时间,陪罗凝和小扣做了一场愉快的梦,在梦里,小扣感慨着世间竟然有这样的蠢女人,罗凝则沾沾自喜地以爱名义对她进行无耻的玩弄和剥削,她开始回忆起他的每次搪塞的电话,他的出差,他的晚归,他的生意,他的所有的一切,就在几分钟前,她仍旧在为自己的突然出逃和改变做着良心上的谴责,还在为她跟小扣的友谊感到感动,这一切简直太可笑,太可笑,太可笑了,她不顾及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也不顾及小扣,罗凝还有特意来拜访的罗小欧,她只觉得满腔的悲愤已经无法控制,她满脑子里都是疯狂地想哭想笑的念头,然后她突然地向反方向奔跑了起来,广场真是太大了,如果这是在马路边,她也许可以马上拦住一辆出租车,离开这个尴尬而又恶心的场面,可是,广场真的是太大了,她必须要穿越广场,才可以到马上,才可以离开,她使劲地跑着,眼泪也就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羞辱,屈辱,委屈,肮脏,各种感觉一起向她袭击了过来,她快要崩溃掉了,她感觉到罗凝在她的身后喊她的名字,小扣说的没错,这个不折不扣的无耻的男人,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被他玷污了的感情如同一碗过了夜变了味的剩饭一般斑斓恶臭,如果可能的话,苏锦红真愿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或者说永远不再认识这个男人……

"苏锦红!苏锦红!"罗凝拼命地跑着,他不知道苏锦红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能够跑得这么快,他也真的没有想到今天的突然来访会把自己掩藏得这么好的秘密瞬间败露,他害怕极了,他要失去苏锦红了吗?他拥有的一切马上就要变成泡影了吗?不,不行,要追上她,一定不能就这么结束了,他必须得抓住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掉,就在苏锦红就要跑到马路附近的一瞬,罗凝猛然地加快了速度,终于一把抓住了苏锦红。

苏锦红被罗凝一把抓住,反过身来给了罗凝狠狠的一巴掌,再次看到罗凝的脸,她觉得无比恶心,她使劲地挣脱他,罗凝则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说:"苏锦红!苏锦红!你冷静点,你怎么了?"

"你这个无耻的骗子,混蛋,原来你一直拿我当傻瓜,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当我是个傻子,是你的人肉提款机,你下流,无耻……"苏锦红无法自控地让很多恶毒的言语脱口而出,此刻,她完全丧失了一贯的冷静,此刻,她几乎完全体会到了失控的感觉,那些曾经对她倾诉过的,为爱失控的男人,女人,原来爱情真是一个可怕的魔鬼,不,这一段根本不配提起"爱情"两个字,这是一种玷污,这段可耻的关系,眼前这个可耻的男人,可怕的现实,可怜的自己……

"苏锦红,你听我说,我不管莎莎跟你说过什么,我也不想过多的解释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可是,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苏锦红冷笑着,只想极力挣脱罗凝,罗凝显然对苏锦红的如此表现完全没有应对能力,他习惯了冷静沉稳的她,她是那种即使有什么问题,也尽量选择回避的人,他从来没有想到事实上,她有如此强大的反应和冲动,他实在太不了解她,太低估她,也太小看她了,他感觉到手脚发软,因为在事实面前,他分明没有什么为自己开解的理由,他只是希望苏锦红能够恢复曾经的冷静,能够好好地跟他谈谈,这些日子,他分明已经有了悔恨之意,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苏锦红的重要,他正要好好地修正自己的问题,打算跟苏锦红重新开始的……

苏锦红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思维,她唯一的信念就是离开,离开,离开,远处看着一切的罗小欧也被这个场面吓坏了,她并不知道她的话给这段关系带来的什么影响,小扣已经黯然离开,跟她在广场上看到的嚣张的莎莎似乎判若两人,她并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情感专家苏锦红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给哥哥闯了祸,虽然平时她总是自称精通男女问题,但是真正的战争爆发的时刻,她立刻恢复了她应该有的年纪,一个19岁的尚未长大的小女孩,来看着所有发生的一切,她只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闯祸了,至于前因后果,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探究所以,更对于闯祸后带来的后果,没有任何的承担能力。

"放开你的手。"苏锦红眼神狠狠地盯着罗凝,罗凝竟然有点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很自然地把手放下,苏锦红就这么一句话都没有地盯着罗凝看了半天,然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们到此为止。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马上消失。"

"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我们再谈这个问题?"罗凝无力地请求。

"我绝不会再给你一次伤害我的机会。"苏锦红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苏锦红,这件事是不公平的,我知道你听到了很多对我不利的言论,可是,即使是法庭宣判,也会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分手。"

苏锦红的眼泪如泉涌,她的意识已经完全处于模糊的状态,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刻继续跟罗凝谈下去,她说:"就这样。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说完,她后退了几步,确定罗凝没有再继续追上来,然后她踉跄地转过身去,向马路走去,正好这时候来了一辆出租车,她挥了挥手,绝尘而去。

罗小欧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看到罗凝呆呆站在广场上的样子,心里有无比的内疚,她说:"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罗凝没有回答罗小欧的话,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马路的方向,半晌,他喃喃地说:"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直听着罗凝把他和莎莎以及苏锦红的故事讲完的罗小欧,良久都没有说话,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罗凝,却因为这一次的事件而对哥哥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又坐了回来,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罗凝手里拿着一个瘪瘪的烟盒,来回在手里玩弄着,他如此坦白地给妹妹讲述了这几年他的生活,他的有点无耻的行径和他一直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该落幕了,再辉煌的一切,现在也变得凄凉无比,他想,这几年,如果不是此刻的回忆和总结,他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如此嚣张,如此地放肆,他不再责怪莎莎对自己的侮辱,当他从这场故事里撤身出来当作局外人再来看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竟然跟莎莎有同样的感触和憎恶。

可是,一切显然已经太迟了。

罗小欧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说"哥。你后悔吗?"

"世界上有后悔这个词吗?后悔有用吗?"罗凝说。

"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哥,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跟苏锦红,是因为一些矛盾才导致冷战,我真没想到你一直利用她,欺骗她,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哥,我不相信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也不相信这些都是我做的。可是……这确实都是我做的。"

罗小欧说:"我真有些无法理解男人的心理了,对你好的你利用,跟你玩玩的你却为她付出一切心思,你怎么那么糊涂呢?那个莎莎,除了有一副好外皮,她究竟哪里吸引你,值得你去为她做那么多?她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你过,你却为她伤心难过,你怎么会这样呢?"

"可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吧,我总想用什么来征服莎莎,我总是被她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吸引,苏锦红对我来说,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她对我很好,也没什么要求,我面对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压力,慢慢地也就没有了男人的一些责任,反而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给我的一切。"

罗小欧说:"看来那句话说的真没错,男人都是犯贱的动物,给他母亲般的爱,他就会象逆子一样无法无天。非得来一个女儿一样的情人,他才会老老实实地东奔西跑,付出肝付出肺,吐血吐到死亡。"

罗凝竟然被罗小欧的话给逗笑,不过这个笑容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比哭还难看。

"你还笑呢?苏锦红绝对是母亲型情人,为你无私地付出,从来不计较回报,哥,不是我大惊小怪,你可以四处去打听一下,除了那些被富婆包养的鸭子们,谁会靠花女朋友的钱生活?她对你真的是太好了,自己辛辛苦苦地去赚钱,结果赚来的钱全被你拿去贴狐狸精了。难怪她刚才的反应那么大,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拿到砍了你。"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不是感情专家吗?就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能帮我支个招吗?"罗凝打趣地说。

罗小欧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除非出现奇迹,她不可能原谅你了。你们俩完了。哥。"

罗凝说:"你知道完了,是什么概念吗?"

罗小欧摇头。罗凝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俩完了,我就要马上从这里搬走,我这些年花她的钱,大手大脚,从来没有存过一分,也就是说——"

"你马上会变成乞丐……"罗小欧接下了话。

罗凝点了点头,说:"差不多。"

罗小欧跳起来说:"我真不敢相信,哥,你都30岁了,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样?我一直很羡慕你,在这个城市能站住脚,是很了不起的,我还一直拿你当我学习的榜样,你让我幻灭了!你让所有的一切都幻灭了。"

罗凝突然觉得心口一阵酸楚,罗小欧的话没错,他让一切都幻灭了。30多岁的年纪,他竟然把生活过成了这样。一旦分手,他必须要考虑明天他该去哪里住?他该怎么解决三餐的问题,他还能够在A城市生活下去吗?他这刻有着无比的留恋,这座城市如此迷人,他一直感觉生活在这个城市,自己非常满足,如鱼得水,这城市里有他需要的一切,本来都是唾手可得,只消一个瞬间,一切就都忽然变成了镜中月水中花,自己再也触摸不到了,这感觉令他恐惧,恋恋不舍,就象他失去莎莎的感觉,他低着头,思维无比混乱,之前他还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苏锦红争取回来,他知道她的软肋,只要他表现出无助,她就不会对他坐视无顾,然而这一次,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跟着真相一起凋落了,落了一地的烟灰,无奈极了。

"哥,你说话呀!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让我冷静地想想……"

"你想什么呀?我跟你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些全都是那个叫莎莎的造成的,你给她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你遇难了,你该去找她呀。去把你当初给她花的钱要回来。"

"你疯了——"罗凝叫了起来,"要回来?当初也不是她逼我花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去要回来?"

"这时候你还顾及什么面子,她这么把你甩了,当块抹布?你就这么认了?"

"她也没什么错。本来我们俩的关系就不是恋爱关系,分手也是很正常的。分手后我也去找过她,但是她的态度一直是那个样子的,她看不起我。别说她,现在连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

罗小欧说:"她对你绝情,你又何必对她仁慈呢?现在你连立足都难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她那么有钱,分你点也是应该的。"

"她已经看不起我了,你让我至少保持一点点尊严,好吗?"

"尊严是要在有必要的时候保持,你可以在苏锦红那里保持尊严,那个莎莎那样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保持尊严呢?"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反正这一切是因她而起,现在你倒霉了,落魄了。她得负责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要给你一笔分手费。"

罗凝没说话,罗小欧说:"要不然你就只能跟我回老家了。这个城市你不可能再呆下去了。你甘心吗?"

"明天再说吧,我今天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罗凝自觉得无法回答罗小欧的问题,他只想真正地安静地想一想,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莎莎那里得到任何安慰,精神上不会,物质上更不可能,他倒是觉得,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也只是在苏锦红方面,谁知道上天会不会给他在夹缝中安排点奇迹什么的呢……

哎。

苏锦红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正在客厅里面色很严肃地商量着什么,看到苏锦红的样子,把他们吓了一大跳,母亲迎上来说:"小红?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苏锦红只觉得精神迷顿,刚才一路上她一直在哭,哭得非常伤心,以至于出租车司机都不得不把车停下,安慰了她半天,她很想如常地保持清醒和冷静,原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控制住自己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她想起了曾经坐在自己面前无数个失控的男女,她曾经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脆弱,现在,当她终于陷入自己的悲哀中的时候,她完全不再有任何的质疑,只有亲身经历,才会了解其中的苦难,如果她自己听到自己的故事在别人嘴里讲出,她最多只是发出深深的感慨,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什么是心碎欲裂的感觉。这么可笑荒唐的故事,竟然发生在她——一个人人信赖的情感专家的身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疏导别人呢?几乎在这一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躲开整个世界,她再也不要见罗凝,再也不要面对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她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她甚至连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好……天,她多么想找到一个人,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倾吐出来,即使她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只要有个人愿意听听她的心事,她也就会松弛一些了吧?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不顾自己的隐私暴露,走到电台,电视台,走到心理诊所,人是需要倾诉的动物,无论他表面上是多么地坚强和高贵,当属于自己的秘密紧紧地贴在胸口的时候,长久地凝结会令人窒息,必须要疏散,疏散,排解,不管对方是不是专家还是只是普通的陌生人,讲出心事的感觉应该会是卸掉包袱的感觉,总觉得能够有人体会自己的难过,自己就不再那么孤独,只是,如苏锦红这样的身份,她该去向谁倾诉呢?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她的狼狈和她的无助。她喜欢自己一直扮演着的角色,她宁愿投入到别人的糟糕的倾诉里,做一名微笑的天使,也不想自己落入狼狈的旋涡,无力地求助……

"小红?小红?你别吓妈,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母亲看到苏锦红面目是如此地凌乱,此刻的神情如此地呆滞,她真的吓坏了,这段时间她知道女儿的状态一直很差,但是女儿一直很克制,很坚强,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瞬间变成这样的?

听到母亲的问话,苏锦红终于再次失控,她放声大哭起来,父亲这时候也被苏锦红的举动吓到,他说:"小红,有什么话慢慢说,是不是工作上受什么委屈了。"

"爸妈。我很难过。真的……"苏锦红说完这句话,哭得泣不成声,似乎在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个小女孩,在外面受到的同伴的欺负,一见到父母就会有说不出来的夸张的委屈一样,父母总能给予她一种沉重打击的信赖感,只是这种信任更让她破碎,因为她明白,她已经不再是玻璃瓶里被呵护的小女孩,她要面对那么多的风和雨,这些她都不能依靠父母的爱而获得幸免,她要面对她该面对的,命运不会管她是否承受得起,任何丑陋的东西都有可能会被分配到她面前。

母亲一边给苏锦红擦着眼泪,一边说:"小红,我和你爸最近都很担心你,看你的状态这么不好,你听妈的话,如果你工作方面压力太大的话,就不要做了。爸妈年龄大了,也都有退休金,不用你这么操劳地去拼,你如果钱不够花了,我和你爸的钱也都是你的……"

"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那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苏锦红说:"我刚刚才知道,原来罗凝他一直在欺骗我。这几年,他一直在骗我。他从来没有做任何生意,也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我,他只是在利用我,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母亲跟父亲对视了一眼,说:"小红,这事你确定吗?是不是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的,我可以确定这件事是真的。罗凝也承认这是真的,这几年,他根本没有做生意,他欺骗了我,说他在外面投资,其实他把钱全部花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苏锦红说:"是那个女孩告诉我的。"

"他给人花钱的那个女孩?"母亲觉得不可思议。

苏锦红点了点头,心撕裂地痛。

"那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呢?"

"我不知道,当她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所说的,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故事,我只以为她是一个拿我当知心朋友,倾诉的自己的故事。后来,一切谜底都揭开了,这对我是多么大的一个讽刺呢?我一直在帮助别人解决感情问题,可是我自己呢?我有什么资格去帮助别人呢?我甚至比任何向我倾诉的人更加笨,笨到自己被骗这么多年,却一直蒙在鼓里……"

"太不象话了,我早就看这小子油腔滑调的,不象什么好东西!"父亲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母亲碰了碰父亲,示意他不要在这样的时刻说这样的话,父亲面色很沉重,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母亲的表情,忍住了。

"算了,小红,就当做了场恶梦吧,不要太难过。还好你现在识清了他,不是吗?如果等你们俩结婚,成立了家庭,再有了小孩,你再发现这件事,岂不是更可怕。"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们倆认识已经快四年了,这四年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什么,虽然我觉得他是有点不务正业,不进步,但是我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他说他做生意了,从我这里拿钱,我都没有过问过,我希望尊重他,能给他一些自由的空间,可是,他拿我当傻子,四处挥霍我辛苦赚的钱,我这一年内在电台做节目的钱,几乎都被他拿走了,我希望俩人之间互相信任,互相尊重,这有什么错?可是,他利用了我的信任,也利用了我的感情,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听到女儿这样的控诉,母亲心里比苏锦红还要难过,虽然她也一直不喜欢罗凝,可是觉得女儿的选择,做父母的应该给予支持,她要求自己要做个开明的母亲,不要去干涉孩子的感情,可是,当孩子受到如此大的感情伤害的时候,她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自己对苏锦红平时的关心实在太少了。

"最可怕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骗子,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他的那个情人甚至看不下去了,用了一个陌生的身份来提醒我,一次一次地提醒我,让我三思自己的爱情,我却如此地懵懂,完全象个傻子一样,她真的给过我很多暗示,每次我都没当回事,就连她最后把一切真相都讲给我的时候,我都没有把自己联系到其中……我真是太可怕了,我总是在想其他人在感情中有问题,可我自己呢?我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小红,你真的是太善良了,你根本不会把人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妈真不愿意你再想这件事了。其实人在年轻的时候跌点跟头不是件坏事,如果不是罗凝,你可能不会想到感情中也是会有欺骗存在的,妈不想看你这么难过,也不想让你太恨他,恨别人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想,你听过那么多人讲他们的故事,你应该能够自己想得开的。"

苏锦红摇摇头说:"我想不开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现在是不是还住在你的家里?"父亲说,"叫那个小子赶紧滚蛋,小红,不是爸爸怪你,我觉得你有时侯太轻率了,我一直不赞成你婚前同居的……"

"爸,不是我草率,我当时认识罗凝的时候,他住在一间漏雨的地下室里,情况非常地可怜,他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我很同情他的遭遇,所以才会……"

"你现在也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得到可怜的,大部分善良的人,是会被恶人利用的。"

苏锦红掉着眼泪,觉得过去真象一场恶梦,她站了起来,跟父母说:"爸妈,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晚饭我不吃了。"

看着苏锦红瘦弱的背影进了房间,父母两个人相对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当然,苏锦红是睡不着的,过多的积虑加上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苏锦红彻底地崩蹋了,想到第二天晚上还要去电台录节目,她的脑袋就翁一下爆炸掉了,她摸起了电话,打给梅春,想跟她说这段时间她想请假,不打算再做节目了。

梅春好久才把电话接起来,声音又急又躁,还没等苏锦红说话,她先噼里啪啦地说起来:"苏锦红啊,我刚要找你呢,气死我了,出大事了。真是倒霉,你还记得上回那个在咱们节目里卖邮票的女孩吗?她今天跑到台里来闹,说自己受骗了,被一个男的把她的邮票骗走了,还骗她睡了觉,我们劝她去报警,她说什么也不报警,还说什么是因为上了我们的节目才导致自己被骗的,所以现在非要我们节目负责,否则就要闹到台里领导那里去,你说有她这么不讲理的人吗?你自己弱智愚蠢被男人骗,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们帮你做了节目,还要对你的人生负责到底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她闹了半天了,又哭又闹,说什么传家宝丢了,你要真当传家宝你别打卖它的主意啊,是你要来电台卖东西的,我们还没收你广告费呢,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这事啊,没那么简单,她要闹台里去就闹台里去吧,不过那次节目确实是一个失误,台里领导当时就批评我们不对节目进行审批,什么都做,连广告都做,你说我们冤不冤啊,本来是为人民谋福利,现在倒惹了一身不是,左右都不是人了!"

"哦……"苏锦红心乱如麻,不知道在梅春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刻,怎么跟她说出自己的请求。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我……"

"对了,不光是这件事,最近还发生了一件让我崩溃的事,我们的罗非老师,她也出事了。"

苏锦红有点奇怪地说:"罗非老师?她怎么了?"

"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她最近在闹离婚呢……哎,等会,我出来说,"梅春把声音压低了,但是仅仅这一句话,也足以令苏锦红吃惊了,过了几分钟,梅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跟苏锦红说,"你说这事可笑不可想而知?罗非都那么大岁数了,说是爱上一个男听众,具体怎么认识的,怎么发展的谁都不知道,上周罗非不是请了一周的假吗?我们都以为她生病了,结果是去跟男听众见面去了,俩人约了一起去爬黄山,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黄山就闹起了来了,还惊动了警察,那个男听众非常无耻,说罗非老实勾引他什么的,还说她送上门来,总之,非常非常难听,罗非受了刺激,当场又哭又闹,崩溃了彻底,最后她的丈夫去把她接回来的……我真的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看罗非平时又傲慢又清高,又号称是心理专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惊竦了……这不,现在台里都传开了,说她精神受了刺激,可能要进精神病医院疗养,她丈夫也打算跟她离婚。看来我要在段时期内赶快再务色一个专家。"

"梅春……我想,你可能要在短期内务色两个专家了。"苏锦红说。

"啊?你别吓我啊,什么意思啊?"

"我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为什么啊?"梅春几乎在电话的另一边叫起来,"苏锦红,你别跟我开玩笑啊,你现在可是我们节目的顶梁柱呢,听众们听着节目都是冲着你来的,孙天天他们全都是你的陪衬,你要是不干了,我这节目可就倒塌了。"

"没那么夸张。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梅春,我不骗你,我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我可能近期内都不可能做节目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你就来坐在这儿就成了。没你真不成!"

"对不起梅春……我知道你很信任我,也很照顾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做下去了。"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是不是你在孙天天的诊所那边兼职太累了,我说,苏锦红,你要是觉得累,我可以给你调到每周上一次节目,可是你真的是我们节目收听率的保障,本来我们节目出了这么多事,我就快疯了,如果你这时候再出点什么事,我真的要跳楼去了……"

苏锦红话说不出来,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她艰难地说:"对不起。"

"你别说对不起。我不要听对不起。苏锦红,你不要这样见死不救啊……"

苏锦红握着电话,眼泪默默地流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说真的,她很舍不得告别电台,毕竟这一年多以来,她对这份工作充满着感情,她知道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等在收音机前面等她的出现,她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难过,感动,听众也沉浸在她的情绪里跟着她体验伤感和无奈,她都知道的,可是,自己目前的这种情况,这种糟透的状态,该怎么去平静地,一如既往地工作呢?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失恋,相信她不会有如此心如死灰的绝望,正是这一场闹剧的发生,才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她一直都不了解自己的,这一次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真相的残酷,被欺骗的,被玩弄的,被隐藏的,被嘲笑的感情啊。

"你是不是失恋了?"梅春仍旧在那边焦躁地喊着,苏锦红实在没有办法再面对梅春,她只说:"对不起梅春,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了。"

然后挂掉了电话,伏在床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电话铃狂响,母亲接起了电话,一定还是梅春,苏锦红擦了擦眼泪,打算跟梅春把事情解释清楚,母亲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儿,看着她如此难过,自己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苏锦红,你别挂我电话,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梅春显然被苏锦红的表现给吓到了,她一个劲地安慰着苏锦红,试图说服她。

"梅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近期真的没有办法去做节目了,我这边出了点事,是我跟罗凝之间的事,我受了很大的刺激,你不要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这件事让我非常地难受,我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火星,我没有办法摆脱这种情绪,至少短时间不太可能,我很想好好的休息一段,也许一周,也许两周,也许一个月……我不知道我要多少时间才能够恢复过来,我想,就我现在的状态,我也不太可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去做节目,我知道我这么多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可是……我正是不想让自己给节目抹黑,所以我才决定休假的。希望你能理解我。"

"苏锦红,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你,你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会变得这么语无伦次和冲动?我们先不说节目的事,就当朋友来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罗凝怎么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你跟罗凝分手了,你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啊……"

苏锦红不知道该怎么跟梅春说这件事,她说:"等我平静几天,再跟你谈这件事,好吗?"

梅春叹了口气说:"怪不得我最近的眼皮老跳,就觉得是有事,真的是衰神附身了,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节目是不是因此要宣告结束了?"

"不要那么悲观,我相信听众喜欢的是节目本身,无论是谁做专家,听众们也都会一样支持这个节目的。"

梅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就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希望你能够尽快地恢复过来,我不想这节目里没有你,真的,苏锦红。"

再次挂了电话后的苏锦红,情绪比先前稍微好些了,母亲就站在她的旁边,非常担心地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苏锦红有点抱歉地说:"妈,我没事,我想睡一会。"

母亲似乎欲言又止。苏锦红示意母亲什么都不要说了,母亲会意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苏锦红闭上了眼睛,才感觉到眼睛肿胀难受,安静下来的世界让她清醒了很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马上睡着,睡眠是一件多么安全的事情,只要进入梦乡,所有的现实世界的一切都不必非要面对,数绵羊吧,1,2,3,4,5……苏锦红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想刻制自己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可是一闭上眼,她就可以看到小扣的讲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她含义颇深的种种暗示,然后是罗凝那张现在看来无比寒心的嘴脸,他每一次的谎言,每一句的甜言蜜语,为了都是不单纯的目的,与爱无关,要说到爱着个字,简直是极大的玷污……苏锦红使劲地摇摇头,不要再想他了,这个人已经就此告终,以后她的生命里不会有这个人了。她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其他的事情,孙天天跟邮票女孩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似乎恍惚地看到孙天天用非常体贴的口气安慰着受伤的女孩……迷迷糊糊地她又似乎看到曾经找她倾诉过的一个女人拿着刀子疯狂地叫喊,又有一个清秀的女孩突然冒了出来,对苏锦红说,苏老师,你看我,为什么我有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呢?……苏锦红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陷阱里有很多很多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看不清楚面目,四处嘈杂如厮,不能有片刻安宁,苏锦红想离开这个巨大的坑,她觉得脚下似乎软绵绵的,低头一看,原来踩在了一个奇怪的人身上,她吓了一跳,立即跳开了,然后,奇怪的景象又出现了,她再次感觉到自己被固定在了某一个奇异的空间里,那些往来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她似乎是在躺着,可是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她紧张地想去寻找自己的身体,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呢……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施加到了她的身上,她很想挣扎,人来人往,她喊不出来,也动弹不得,就在痛苦万分的时刻,苏锦红猛然地醒了过来,一头的大汗,浑身冰冷,原来一直是在作梦……可怕的梦,熟悉的梦,熟悉又可怕的梦,象个魔咒一样,只是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预示了什么?

苏锦红觉得浑身乏力,想去客厅里喝点水缓解缓解紧张的情绪,客厅里黑着灯,她摸黑走到饮水机旁边,刚要倒水,她忽然被客厅里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这么一惊吓,杯子掉到了地上,这时候灯开了,她才发现,原来是母亲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苏锦红的意外出现和尖叫也把母亲吓了一跳,她慌忙站了起来,说:"小红,你好些了吗?"

"妈,吓我一跳,您怎么还没睡觉?都这么晚了?"

母女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母亲看着苏锦红,表情非常复杂。

"妈,您别为我担心了,我睡一觉就好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精神好多了?"苏锦红勉强地笑了笑,她不愿意母亲为自己如此担心。

"小红,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牛皮糖的事吗?"母亲陷入回忆中,嘴角有了一点笑意。

苏锦红点点头说:"当然了,我不光爱吃牛皮糖,我什么糖都爱吃,结果一嘴的牙齿都长虫了,小时候经常牙疼得半夜哭起来,您跟爸都快为这件事愁死了。"

"现在你还爱吃吗?"

苏锦红摇了摇头,"长大了,就不喜欢那些没营养的零食了,它对我没什么好处,除了腐蚀我的牙齿外。"

"很好,人长大了就学会了保护自己了,妈妈看着你一天天地长大,一直非常欣慰。"

"妈,您怎么了?我觉得您说话有点怪。"苏锦红不解地看着母亲,母亲微笑着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苏锦红试探地问。

母亲复杂地看着苏锦红,这表情苏锦红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她觉得自己这次的失控对母亲的影响非常大,但是母亲的表情中所蕴涵的神奇的复杂,又让苏锦红感到有点害怕。

"小红,你上次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回忆。"

"恩,是啊,当然,也不一定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回忆,我只是有这么一种预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母亲笑了笑说:"孩子,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挣扎。"

"挣扎?为什么?"苏锦红的心一提。

"是的,我很矛盾,我跟你爸反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俩都有点太自私了,其实这件事我们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可是……小红,你要知道,一个人要把心里的秘密讲出来,是很需要勇气的,尤其是一个本来可以永远成为秘密的秘密……"

母亲的话令苏锦红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段话标志着她所有的猜测都没有错,是的,原来她真的是有秘密的,而且这秘密事关重大,重大到,母亲会因为这个秘密被她发现而彻夜难眠,更因为这件事即将要揭露而矛盾重重,苏锦红突然在事情将要揭开谜底之前变得非常恐惧,她究竟身怀着一个什么样的可怕的秘密,会让她的父母为此如此难为?一方面,苏锦红急不可待地希望解开这个困扰自己已久的谜团,一方面,她又本能地对这件事产生着抗拒,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接受现实的能力?一个罗凝事件已经让她头昏脑胀,这时候再来一个可怕的真相,她究竟能不能够面对?

苏锦红说:"妈,如果你不想说,不要勉强跟我说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其实这件事都是因为我和你爸太自私了,我们很害怕这秘密公布出来,会失去你。你是我和你爸的希望,也是我们唯一的一点安慰。人一旦老了之后,就会变得很紧张,非常害怕失去些什么,跟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妈,您别说了,如果您觉得这秘密没有什么必要说出来,就不用说了,真的,妈,我不想让您这么为难,其实不管我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它对我并没有产生什么重要的影响,如果象你说的,说出这个秘密会影响我们的关系的话,那我宁愿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一直心神不宁,如果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话,它还会一直困扰着你,也困扰着我跟你爸,我们俩商量决定,还是由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知道这件事后,你也可能会恨我们,但是如果不说,我们内心就一直很内疚,你看,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即使我们刻意隐瞒着,它也会找个机会向你透露。"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母亲这些话,苏锦红竟然难过得流下了眼泪,此刻的母亲如此安然,她发现母亲这几年真的是苍老了很多,白头发爬满了脑后大部分,虽然岁月给了母亲一份沉静和气度,可是她曾经绚烂的青春,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溜走了——最令苏锦红难过的,则是,她刚刚才发现这一切。

"你上次问过我,说你感觉到自己象是在一个什么空间里。然后有人来人往,对吗?你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苏锦红拼命点头,她说:"我自从那次催眠后,就一直在作同样的一个梦,就是梦到自己似乎在某一个空间里,我的眼前都是人来人往,可是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我似乎只有两只眼睛……"

"30年前的一个凌晨,我跟你爸从医院往回走,当时我刚刚做完了节育手术。那是一次意外,我本来已经怀孕6个月,结果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造成了大出血,孩子没有了,我也被迫切切除掉了子宫。"

苏锦红瞪大着眼睛,听着母亲徐徐地回忆着往事。

"我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作为女人,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我和你爸爸都是多么喜欢孩子的人啊,当我醒过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的时候,我不想活下去了,我只想办法一死了之,你爸爸劝住了我,那天非常冷,我记得很清楚,可能是我一辈子感觉最冷的一天,我们俩慢慢地往回走,一句话也没说,当我们走到一个小胡同的时候,觉得有点累,想休息一下,当时很奇怪,我们俩发现旁边的一个垃圾筒里有奇怪的声音,我们走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里面是一个弃婴,包裹着小被子,非常非常地小,可能刚生下来没多久,我欣喜若狂,一把把孩子给抱了出来,本来我以为这孩子是因为生病或者残缺被遗弃的,可是把孩子抱在怀里却发现孩子非常健康,而且非常乖巧,似乎能够感觉到我的善意,我一下子抱着孩子大哭了起来,觉得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又得到了一个孩子,我于是把孩子抱回了家,当时并没有人知道我出意外这件事,家里也都没通知,于是,这孩子将计就计地就成了我的孩子。"

苏锦红完全惊呆了,这篇叙述并不长,可是在苏锦红听到如同听了一场天书。果然是一个她想不到的真相,对自己一直呵护有加疼爱恩宠的父母,竟然不是亲生……

"我跟你爸爸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在我们俩心目中,这孩子就是我们亲生的,我们从来没有拿她当一个别人的孩子来对待,我用我全部的爱去对待她,希望给她一个完美的童年,少年,甚至给她一个完美的人生,这孩子带给了我无比的快乐,让我体会到了做妈妈的感觉,也让我体会到了完整的家的感觉……"

"妈……"苏锦红制止住了母亲的话,猛然地扑到了母亲的怀抱里,眼泪奔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从来没有象这一刻一样感觉到母亲是如此地伟大,如果不是母亲亲口坦白这个秘密,她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去揣测到这里,回忆马上拉着她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相信母亲和父亲是天下最疼爱孩子的人,他们对她的关爱,为她铺设的一些美好的生活,都让她心满意足,而就是这样的一对完美的父母,竟然与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这是怎么样的一种伟大的情感和爱操控着的善良的灵魂?她一下子无比内疚的无比内疚地想象自己作为女儿,为父母究竟做了什么?甚至在她长大成人的一段岁月里,她时刻希望挣脱父母的束缚,希望能够过上独立自由的生活,她迫不及待的想挣脱父母的怀抱,以为自己可以飞得很高,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是受到了如此大的恩惠,才会获得如此大的福气。

"小红,你怪妈吗?这件事妈瞒了你太久了,如果不是你最近问起,我真的已经不怎么去想这件事了,我真希望你就是我当年怀着的亲生骨肉,可是,你跟我失去的亲生骨肉有什么区别呢?是老天把你带到我们身边的,如果当时我跟你爸不是累了,不是突然感觉到垃圾筒里有声响,我们就不会有缘分生活在一起,妈非常害怕你知道这件事后会怪我们,怪我们太自私了,你其实应该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

"不,妈,我不相信您的话。您一定是编故事来骗我的,每个父母都会告诉小孩是从垃圾筒里捡来的,但是我知道,你说的都是骗我的,你是我的妈妈,爸爸是我的爸爸,你说的只是故事……"苏锦红含着眼泪难过地说,她当然知道母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她又心存侥幸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假的,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她突然懂了那个一直以来困扰她的梦,是的,那个神秘的空间,是当年父母遇到她时候的大垃圾筒,而她眼睁睁地看着的人来人往,正是经过垃圾筒的人,也只有婴儿,是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母亲紧紧地抱住苏锦红,眼泪流了下来。

当然,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苏锦红的父亲虽然一直没有出来,但是他躺在床上,看着床外的月光,一直未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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