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一问,郭晋优仔细斟酌,难道撑篙蓑翁是那两位老僧的同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那段酸溜溜的词虽毫无韵味,但使人听罢会生一丝怅然,如此便达到了效果。蓑翁将竹筏滑到郭晋优面前,摘去斗篷、面纱,露出一副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脸蛋红通通的,看得出他身板硬朗、气色不错,看到迟疑的年轻人,他格格一笑,说:“我在冥江上做篙工已有120载,你是我的第二个客人,今日我心甚喜,免费渡你。”
原来眼前这片水域名唤冥江,水色幽绿,泛着不祥之光,水面上空笼罩着一层灰雾。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敢相信在地下会有这番奇境,真是天工之物,可想可有,勿要说其玄虚幻假。听了蓑翁之言,郭晋优忙问:“老爷爷,这冥江流向何处?我……”正要说出此行目的,却张口无声,肯定是受到某种压迫。
蓑翁倒是个健谈之人,竟然从他到冥江上工之日说起,郭晋优也不厌其烦,在一旁听讲起来,其意大概如下,笔者长话短说,留个悬念。
120年前,七灵陆南部诸州,紫气东来之国,简称紫国,坐落在紫红河畔的紫都,繁华安详,这里是紫国的王城,王宫紫宵殿内,群臣俯首倾听诏书——开国皇帝传位给长子。这位开国皇帝人称紫气东来剑侍琴,其名意为长剑侍瑶琴,他也名副其实,以东来剑、招凤琴闻名于世,剑法清高,琴艺精绝,更能赋词作唱,且仁心仁德,惜爱万物,被拥立为君主,不足为奇。
但这位大德皇帝剑侍琴却在寝宫内失踪,无人知其去向,这才有了长子继位之诏,而他的遗照被新帝高悬在紫宵殿内,言其威名永震天下、流芳百世,寓意紫国会永垂不朽。失踪当晚,剑侍琴做了一个怪梦。梦中有一位自称上帝的人来找他,说北方有条冥江,是俗世通往地下桃源城的必经路,江上篙工辞职,现在缺一摆渡能手,船渡过往之客。
剑侍琴问上帝,说这桃源城跟俗世又何分别,为何世人从不知其存在?上帝告诉他,说人世间沧海横流,世人皆无情冷血之辈,志在成仙了道,长生不老。而在桃源城中,人们过着山水田园生活,没有战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奉承假笑,这是仁爱仁心之人梦寐以求的世界。而俗世之人要去往桃源城,冥江是必经之路,因此在冥江上渡人,那便是救人出世俗苦海,会是无上功德。
剑侍琴听罢,只觉得上帝的说辞有理,便放下尊贵的帝王位,答应到冥江做篙工,于是问这冥江如何去得?自称上帝的人会心一笑,翩然离去,留下一句:孺子可教也。当他醒来之时,就身现冥江河畔。
蓑翁话音落去,江上的迷雾散去大半,矗立在水中的大字碑清晰可见,上面篆刻“冥江”两字。郭晋优听后也不推辞,就上了竹筏,蓑翁一边撑篙又一边演说,江上风平浪静,百里高的大字碑如同一位守护神,俯瞰江面。渐行渐远,空间里的墨绿色变得稀淡,继续走下去,周遭天空恢复晴朗,可见远山、梯田、茶树、繁花丽日等。
蓑翁说剑侍琴来到冥江,看到了篙和竹筏,就当起了篙工,名利、权贵与长剑、瑶琴皆被放到一边。而上工之日,他便遇到一位戾气很重的年轻人,经过询问得知此人名叫甄国荣,是个落第书生,对芜杂俗世充满怨愤。甄国荣随剑侍琴来到桃源城,住了些时日,受到盛情款待,但他却偷了城主家的法印通关文牒和一本绝版的《七灵功法录》,还有一把上古指天剑,这件事人人皆知,大家并没有惩处小偷,城主无名氏还让剑侍琴送走了他。
从此剑侍琴再也没能遇到过客,120年了,郭晋优算是头一个,而这蓑翁便是剑侍琴,他初心不改,依旧相信有人向往着世外桃源的山水田园生活,相信会渡到贤人。
竹筏马上靠岸了,眼前是一片绿萍,岸上远山苍翠巍峨,原野舒坦无垠,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真是天地浩瀚,人生微渺。忽然后头传来大喊:“剑老头,今天居然有客了!不会又载回来一个贼吧!”剑侍琴将竹筏靠岸,二人一起上了岸,这时才发现水面又划来一条竹排,又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在撑篙,上坐一位娉婷少女,容颜姽婳,轻纱裹体,虽无汝魅艳丽火辣,却也自成一美,她背一把玲珑长剑,怀揣凤琴,一副多愁善感、怅然若思。
剑侍琴对着那老头说:“啬老头,瞎说甚么!这少年天庭宽广,眉目清秀,一看就是正派人士,怎可能是个贼!”然后又告诉郭晋优,这冥江之上又上万名篙工,大伙儿多在岸边割草结庐为舍,日子过的清淡自在,但是乘客人数很少,有时候几年都没有人来此,而篙工们依然坚守在此。“啬老头”本名韩稼啬,其名意为食粮进仓,满载丰年,寒家徒壁,人犹自欢。他曾是个庄稼汉,也是受到自称上帝的人的邀请,甘愿做了这份工作,他可是抛妻弃子,拒绝从军,放下天伦之欢,肩上重责,自甘清贫,乐此逍遥。
啬老头将竹筏滑到岸边,跟那美少女一前一后走下竹排,这是郭晋优除过妻子之外,见到的又一个女人,身上散发着与她不同的香气,透着一股无尽的神秘,很能勾起他的好奇心。那唇儿粉嫩清淡,鼻梁羞答答的,蛾眉清秀,明眸皓齿,桃形脸蛋毫无脂粉掩饰,白嫩嫩、红彤彤,露出一股子清纯气息,身段较小,但发育完整,一身浅紫色的纱衣尽显其高贵圣洁。肤色白净,毫无杂痣,只是眉间点有红砂,正好映出她的姣好,不敢说倾国倾城,却也能羞花闭月,鱼沉雁落。请允许我用“蜂腰肥臀”来形容她,毕竟她还是个少女,未经人事。
紫衣美少女发现郭晋优对着自己发愣,甚感羞涩,不由自主的干咳一声,可见郭晋优生得雄壮,清秀端庄,一身马褂短裤,皆是兽皮所致,猜想其定是久居山谷的隐士,也不追其“非礼勿视”之责。再看看他手中的镰刀,镰刃明净,宛若蛾眉月,便知其毫无杀气。
这对少男少女凝视对方,倒把两位老头撇在一边,韩稼啬自言自语:“难道这是天意!”剑侍琴无奈的翻翻白眼,拉着韩稼啬坐到了一边,他可识得这少女的凤琴、长剑,它们正是他当年用过的东来剑、招凤琴,怎会落入这少女之手,难不成她是他的后人。他自知问韩稼啬无益,也就省了口舌,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若是真能看到子孙后代,也是福气,且由她去吧!
“我叫郭晋优,你呢?”
“剑诗诗!”
剑诗诗,女性,年方二十,未婚,紫国二公主。貌美如花,向往田园生活,希望能与爱人一起共度。修习水灵、气灵、土灵功法有成,正在研习毒灵功法的分支——医救类功法,梦想做一位救死扶伤的名医。
当“剑诗诗”三字从她口中说出之时,剑侍琴已确定她是他的后人,遂多了一份在意、关注。这么好听的名字传到郭晋优耳中,一下子烧红了他的脸颊,比起汝魅二字,剑诗诗这个名字更好想象。真是人如其名,汝魅火辣妖艳,魅力十足,任谁见了都会倾心。剑诗诗则更能给人遐想空间,如诗歌般意境无限,是优雅,是唯美,是婉约,是豪放?她充满着十足的吸引力,能让男人看一眼就难忘。
自报姓名之后,两人也就无话可说,尴尬的看着双方。剑侍琴发现了这一幕,笑着走过来,说:“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方,为什么你们会来到这里!”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郭晋优,他急忙收起视线,心想自己已是有妻室之人,妻子还在坏人手里,必须救她,现在不能沾染其他女人。
剑侍琴又侃侃而谈,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副梦想生活的蓝图,有人向往袍笏加身的仕途,有人向往香车豪宅,有人向往门庭若市,当然也有人向往山水田园……也许这世界没有一步登天,但却有个桃源城,这里集聚着向往山水田园的人,只有骨子里向往这种生活人会受到冥江的召唤,来到桃源城。
剑诗诗听罢,看了看郭晋优,心想难道他也向往这种生活?她生长在帝王之家,厌倦了宫闱中的萎靡荒乱,看惯了你欺我诈、玩权弄势,渴求能与真爱共度安谧的田园时光,只是这个真爱迟迟不肯出现。这****正在花园内的长榻上午休,天气闷热,向来与她不和的双胞胎姐姐剑诗情想独揽朝政大权,就派人来行刺她,以消灭这唯一的王权的竞争者。她被人追杀,不料失足跌入古井,一时间昏晕过去,醒来之后就在冥江畔,看到一撑篙老叟,随之来到这里,回想一切仿佛就在做梦。
剑侍琴带着二人去了他的草庐,算是认门识路,说只要他们想离开,就来这里找他,会有专人送他们回去,他只是带他们才认路,而并非收留他们,今日工作完成,老头儿就去田间锄草,言下之意请二人自便。剑诗诗因无处可去,便默默的跟在郭晋优后面,似乎需要一个保镖,一个心灵上的安全感,或者是她认为这次穿着简陋的年轻人是本土人士,想去其家中暂住。
郭晋优依着剑侍琴指示而去往桃源城,一路上或快或慢,剑诗诗亦是如此,他本想甩掉她,无奈何她跟的太紧。他只能停下等她,与其并肩而行,不料她只顾着追赶,只看着脚下,未看眼前,恰巧冲上来撞了个满怀,而他的新月斩正对着这位纯净无暇的姑娘,他若不收了它,她一定撞死在镰刀上,因此他吓得心儿扑通直跳。她撞了个踉跄,他本能伸手揽住她的腰,怕她倒在地上,殊不知劲儿过大,竟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幸好两人之间有招凤琴相隔,可她的唇还是碰到了他的脖子,她的心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心。
但她却急忙挣脱了他的手臂,而心一下跳到了喉咙,脸像秋天的苹果一样红透了。可忽然一个土球破土而出,剑诗诗急忙后移,土球却径直飞向郭晋优,将他砸了个四肢朝天,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把蛇形剑就指着他的眉心。他有一双手却没有用,有一把刀却不能保护自己,只好无奈的就范。
持剑之人缓缓转过身,怒目含笑,微微一动嘴角,蹦出几句轻蔑的话来:“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清纯美少女,看小爷来教训你!”这人生得帅气,中等个头,体格健壮,一袭白袍,腰间挂着一把折扇,其实是他的另外一把武器(暗器)。
剑诗诗见状,急忙上前阻挠,解释说:“他是好人,并没有把我怎么样!我们只是偶然撞在一块!”这话倒是给了郭晋优点面子,他对着持剑之人嘿嘿一笑,只是单纯一笑,并无其他意义。
持剑之人回目一看剑诗诗,眼中怒意全被她的美貌所融化,可听其为别的男人辩解,不由得醋意横生,因此并未选择罢手,居然刺向郭晋优。蛇形剑本就于郭晋优的眉心不到一尺,加之这人又是个修行之人,身手敏捷不说,武力等级更远在郭晋优之上,生死早已明了。剑诗诗大惊,本想拔剑去救,可早已来之不及,只好眼睛一闭,不忍目睹这位新朋友血溅当场。
“怎么可能?”持剑男子喃喃自语,他的蛇形剑被一本书挡住了,任他怎么使劲都刺不穿,再想收回剑,却发现剑被本吸住了。这本书正是《死神志》,它被半人马巡逻都统程屠打落在地,郭晋优也无心去捡回,不料它在关键时刻出现,真是救命神物。郭晋优乘势起身,一手抓起新月斩格挡掉那把蛇形剑,取回《死神志》。
剑诗诗惊讶的睁开眼睛,急忙跑向郭晋优,护在他的身前,她也看出了二人的武力等级。于是,她解下东来剑,将招凤琴悬在背上,进入备战状态。她也不知为何会要下意识的去保护他,可能是衣冠禽兽见多了,内心在向往清新雅致!他却有种神秘的吸引力,那一次碰撞已经诱发了她的好奇心。
持剑男子心想,他这蛇形剑乃是天外玄铁打造,自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多少成名高手败于其下,可如今竟刺不穿一本书,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失败。盛怒之下,他仗剑杀将过来。剑诗诗迎了上去,二人战了起来,两个回合下来竟不分胜负。他心下一急,腾出手来,摸起折扇,然后轻挥一挥,打出三根毒钉射向郭晋优。
剑诗诗见状大惊,急忙甩出招凤琴挡掉一根。《死神志》挣脱郭晋优的手,飞上去挡掉一根。郭晋优慌忙之下,见剩下的一根毒钉飞速甚高,自知闪躲已来不及,也不知哪颗脑细胞擅作主张,他的手竟然拿起新月斩,打向毒钉。可是,诡异的毒钉居然没被打落,只是速度减小了些,它冲过新月斩的防御,射进了他的右肋下,使他顿感半身麻痹,失去知觉。剑诗诗忙冲过去扶住郭晋优,真是缘起缘灭非自然,恩恩爱爱皆执念。
流水不知落花情,落花不随流水意。一颗丧魂钉,签下这段缘。
持剑男子无意间将心仪女子推向了情敌,现实如此,虚幻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