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书房在王府正院的一处极幽静的角落,书房的后窗面向池塘,悠闲时他可以坐在窗边的雕花黄杨高凳上安然垂钓打发时光,他从不让闲杂人等接近他的书房就连管家李东平也只能站在门外回话。这时天刚擦黑,只见他背着手独自在书房徘徊,满脸的阴郁,已是来回走上不下数十遍了。
走了一会,他终于停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才在书桌边上的藤椅上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扶手上,头向后仰着,微闭着眼睛想着今天早上在逸仙茶楼的场景。今天早上他拉着工部的赵良栋到茶楼的雅间吃茶顺便谈谈飞红院竣工的事情,不料刚走到二楼便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见一位娇小的身形、淡青色衣衫、头上系着淡青丝带的年轻公子正与对面一位容清峻淡雅的白衣男子款款而谈,时而低头密语,时而朗声大笑,看模样很是亲密。再定晴一看,只见那淡青衣衫的公子竟与吟箫非常相像,面容清丽、肤若凝脂,谈笑时眉宇间竟散发着女儿般的娇态。他定定看了半晌,不禁心下生疑,只好向赵良栋告乏,待他走后才在离他们不远的茶桌前坐了下来。
无论从相貌、神态、以及声音那青衣公子皆似吟箫,看得他心里直犯嘀咕,心里也拿不准,见他们谈了一会便各自散了,他便轻轻跟在那公子后面。又见他沿着狮子街直向东走,不一会便转到了王府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便转身拐入了小巷纵身一跃便进了院墙。他跟在边上看着他轻巧地飞入院内,本就心内不快的他立即变了脸,只觉得心里头空空荡荡的无所倚托,眉头处的青筋不着痕迹地跳了几下便沉着脸回到府里,兀自在书房里呆了半天,连晚膳都不曾用。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过最令他恼怒的便是见吟箫与那白衣公子谈笑风生亲密的样子。自她嫁入府中也未曾见她笑得如此开怀,面上带着娇羞,模样俏皮可爱与平日里她那副冷清淡泊的样子大相径庭,又见那白衣公子一脸宠溺的亲密模样,令他大为光火,真想不顾皇家的体面冲上去教训他一顿。想到这里,他不禁气得满面通红,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直起了身子便要往滴翠馆去问个清楚。
刚出了书房便有一阵凉风袭来,夹杂着淡淡的菊香,他一眼瞥见书房窗外的那几盆菊花,又止住了脚步,呆呆地立了半晌便又转身回书房去了。
次日傍晚,吟箫被蒙着眼睛由宁王抱着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只觉得曲曲折折地转了几个弯,直到闻到淡淡的菊香才见他停下脚步将她放下。
“你看看,喜欢吗?”宁王轻轻将她眼上的布解下,漆黑的眼眸直盯着她,嘴上轻挑,眼晴里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吟箫向四周一看,只见各种家具皆是仿照滴翠馆陈设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再细一样,竟见书桌边的墙上挂着一副菊图,线条极为流畅洒脱透着一股空灵秀美之气,却又不乏豪迈潇洒之感,图的下面题着唐代白居易《咏菊》。于是转头看向宁王,眼里透着融融暖意道:“这菊图真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想必是出自王爷的手笔吧?”
“你喜欢就好,再看看,还有什么?”宁王听后也不回答,又向暖炕对面墙上指去。
只见墙上竟挂着一把宝剑,雕刻细致的剑身修长,尾部还垂着淡青流苏,她见了不禁走上前去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欣赏起来,剑鞘雕刻着莲花与飞鸟的图案,雕工精美细致,图案生动逼真,再一拔开剑鞘便见寒光四射,心里暗自惊叹嘴上不由自主道:“果真是把好剑!”
宁王见她一脸惊叹便轻挑嘴角笑道:“这剑名叫‘沉水青鸾’,本王不久前得来的,既然你身负武功便留着防身用吧。”他边说边扳直她的身子深深地看向她明亮乌黑的眼眸:“若是早说你会武功去年秋天也不至于出那么一场乱子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怎么跟太后交待?所幸还是平安回来了,不过真是可惜了你随身带的那把竹箫……”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吟箫见了这剑心内欢喜也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淡淡笑道:“好好的,提那些做什么?臣妾在这里先谢过王爷赠剑之情了。”她说着便轻轻向他躬身行礼。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生分,还是快起来吧。”见她俯身便拜,心中又涌出一丝不快来,忙抬手扶起了她。
吟箫起身后将剑重新挂在墙上,又仔细打量了屋里一番,便抬头见窗外院子里一簇簇的菊花在夕阳的照耀下开得极为灿烂,心里不由得一动,便想起年秋日在滴翠馆的事情来,想到这脸上不自禁地飞起两朵红云,偷偷转头瞟了宁王一眼,见他正对自己看了过来,忙装作若无其事道:“这里跟滴翠馆倒有些相像,竟不知王府里还有两处一样的院落。”
“这是本王特意让工匠照着西院的格局刚造好的,我想着西边的院子总不如这飞红院,你还是搬到这边比较好。”宁王边说边拉着她走进院子里,抬手指着正厅的匾额道:“你看,这名字还是去年你脱口而出的呢。”
吟箫抬眼望去,只见深褐色的牌匾上面用墨绿的漆写着三个大字“蕴芳居”,看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热,红着眼睛看向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