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我可以唤你初雪吗?
答应我,离开安北将军府,这里很危险,不带一丝人气,根本不是活人久居之所。
去过天高任鸟飞的自由生活,可好?
南宫无月先前在屋顶的一番话,仿似生了根般在心田疯长,捂住耳、蒙住眼,都不见将其暂时忘却的迹象。
“无月,你以为我还有全身而退的余地吗?没有,因为我早已亲手堵上所有退路。”将心灵出卖给仇恨,那么你就没资格逃离与疼痛。
夏初雪眨了眨眼,恢复往昔淡漠神情,赤着脚走近不远处桌案边,认真编写那部孩童启蒙手稿,并未察觉屋中不知何时走进一个人来。
“真是想不到,每次迎接本将到来的,都是夫人奋笔疾书的认真模样,这么晚未睡,依旧是为了先前那部孩童启蒙教育手稿?看到夫人如此心向梨园关孩童,本将甚感欣慰,只是夫人这部手稿预期还有多久能完成?”看来先前那场困兽争斗好戏,还未触及他底线。
“回夫君,妾身已经同府中夫子商量完毕,待这两日最后修订完善后,即可交付梨园关各大书局誊抄成册。”言语恬静恭顺的叫他挑不出任何瑕疵。
“不错。”
“夫君谬赞,这些都是妾身力所能及之事。”
“告诉本将,到底哪种姿态才是真实初雪?”深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虽然转瞬即逝,却叫夏初雪给瞧见,径自沉默无言,纤掌却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天亮了,夏初雪却一夜无眠。
昨天,真是发生了太多事:膳厅的危险宠溺、沁紫轩的血腥兽斗、妖娆紫夜的张扬举动、南宫无月的凄凉忧伤、更有那甩袖离去的南宫龙傲,头仿佛应景般疼痛起来……
“夫人。”
夏初雪努努嘴,压下所有疑惑与不解,振作精神下令:“进来。”
“夫人,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青蓝边说边不合时宜的双掌合起,口中念念有词拜谢着上苍神明。
老天要真是开眼的话,世间又怎么会尘事纷扰?“威风凛凛的安北将军府,能出什么事?”
“自从首位将军夫人过逝后,嫁入安北将军府的新娘再无一人能活过三朝。”青蓝直言不讳,随后发觉自己犯了府邸大忌,惊惧跪地,‘咚……’一声闷响,自青蓝双膝见蔓延至整间屋子。
夏初雪淡淡瞥一眼身前跪地垂首的青蓝,并未马上将她搀扶起身,说些佯装温柔的话语,既然有人知道犯了错,何不找个更好的方法杜绝以后再犯同样错误?自行动手梳洗起来,仿佛屋中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
“青蓝,你可知罪?”
“请夫人责罚。”
“让你死,如何?”
“青蓝自当以死谢罪。”
“让你生,你又当如何?”
“青蓝不敢苟活,还请夫人赐死。”
眼见于此,夏初雪却抿唇不语,眼角却染上丝丝笑意……
“起来吧,下不为例。”
青蓝并未起身,而是将头垂得更低,眼中漾满恭敬:“夫人,奴婢……”
“青蓝,有些事无需点破,起来吧,别再跪着,日后千万不能忘形多言,本夫人绝不会以残害下人身体来树立威信。”今日不会,将来亦不会。
“奴婢谢夫人,夫人,你昨夜沐浴过了吗?”身体散发出清水冲刷过的清香,就连昨夜身着的素色单衣都已换下。
“告诉我,安北将军府中有位二少爷,名唤南宫无月吗?”既然回答不了,何不悄然转移话题?
“啊……”木梳落地也毫无察觉,手掌在夫人青丝边缘久久停留,依然等不到主人的回神抽回。
“怎么回事?”夏初雪不禁皱眉询问。
“二少爷,他,他早已去世多年。”四下端看一番,这才压低声音道出其中缘由。
“什么?青蓝你刚刚说南宫无月他……死了?而且已多年?”
如果安北将军府的二少爷仙逝多年,那她昨夜在屋顶见到的白衣男子是谁?为何要谎称自己是南宫无月?
浑身不带一丝凡尘气息,尤其那首余音绕梁的曲子,叫夏初雪都无法自脑海中拂去。
“回夫人,二少爷早已过世多年。”青蓝郑重点一点头。
“那么安北将军府往昔有没有谁见到过南宫无月?”明知答案是否定的,夏初雪依旧不死心焦急问道。
青蓝想都不想,径直摇起头来,一副深层恐惧模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他……”
“夫人?”
梨园关东街。
一座被烈日炙烤多年,现如今已呈现出破败模样的绣楼,零星院落虽破败,屹立在这飞沙吹拂的边关绿洲边陲,别有番古色古香。
火红灯笼不管白昼黑夜都扑哧哧热切燃烧,让如意坊盈满了热切,更有坊前站成两排的花样女子们,任由纤细不赢一握的腰肢随风摇摆着,涂着丹蔻的葱白玉指此时正规律的甩着锦帕。
“王副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今晚还是找如烟姑娘给你弹奏曲子?”满是馨香的帕子轻轻拂过那名王副将晒至黝黑的脸庞。
要知道,如意坊在姚妈的带领下,个中自有严律、规矩,坊内的姑娘也是分等级,等级越高,赚到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并且能有自主挑选客人的权利,其余的姑娘依次类推,其中又以如意坊花魁蝶舞为花中翘楚。
卖艺不卖身的孤傲,惹得天下许多男人对她如痴如醉,不远千里来这边关重镇,一掷千金为博得红颜一笑。
而她,此时正在姚妈单独为她准备的‘蝶舞阁’,等着那个三年来始终对她忽冷忽热的俊伟男子。
“将军,您来了,蝶舞可是等你很久了。”眼尖的姚妈见到梨园关最有权势的安北大将军,马上一脸讨好的凑近他谄媚说道。
能令眼高于顶的姚妈和蝶舞同时奉为上宾,这南梨国内,怕是只有南宫龙傲一人。
并不搭理堆满笑容的姚妈,步履稳健,径直往如意坊最里边的‘蝶舞阁’步去。
涂上艳红丹蔻的纤纤玉手,轻点眉粉,一袭绛紫纱裙,无暇美背一览无遗,脚踝处的银铃镯叮当作响,身前梳妆镜中人神共愤的娇颜,道不尽她一举手一投足的魅惑气息。
她在等,等那门扉处悬挂廊檐下的风铃响起,那么她将奉献出所有无悔情愫,不点而朱的柔软红唇一并印上他的,直到朱唇浸染他的邪肆凉意,也不愿与之分开。
“姑娘,你说今夜将军什么时辰前来?”手中端上装有几样精致高点的碗碟,蝶舞阁小丫环桃儿自顾自询问着蝶舞姑娘。
“他已经来了,不是吗?”
四下打量、左右张望,都不见蝶舞姑娘唯一入幕之宾的安北大将军身影,不免疑惑的桃儿意欲张口再问,俨然被蝶舞姑娘硬生生阻断:“退下,不叫,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蝶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