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阿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卷缩在一片漆黑之中,眼前横着一条光线正好能看向外面,晃了晃脑袋,口里被塞了麻布,她咽呜着却不能出声,突然记得自己是喝了那杯花茶后昏迷,不由惊愕华莲为何要这样做,可想起他说的话,心像被揪着,生痛。
这时,外面烛光摇曳,她透过缝隙,正好能看清纱帘轻飘的室内,龙柱凤屏,阿角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是玉尚的寝宫。
此时,耳边传来男子熟悉又朦胧的声音:“她那个蠢货,孤不稀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以为孤是拾废物的么?她那种姿色的,哪里没有?孤要多少有多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
阿角心里一下凉了一大截,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他嘲讽自己,为何现在又觉得难受了?看着纱帘随风微摇的影子,弓着坐在床上,阿角突然好想冲过去质问他,既然这样,为何要是对她好?只是因为大发善心,觉得她可怜了?
这时,另个影子映出纱帘,阿角竟是看着眼熟,独特好听的嗓音响起时,阿角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可笑。
“尚儿,为何还要为了那种女子而伤神?她现在是脚踏两船,没了你还有北朝的王爷,不过只是想利用你,帮萧鸿铲除夏国而已。难道,你忘了她是如何逃婚的?那可都是萧鸿带她走的,你难道要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么?”华莲的柔软的声音就像是一根根刺,她怎么会在之前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玉尚听他说完了这些,安静了许久,忽而醉意地冷笑着,看着身旁的华莲:“你何时又知晓是萧鸿带她逃婚的?孤早就习惯她这三心二意的性子了......呵呵......”阿角听着他苦涩的干笑了几声,又继续说道:“孤根本没把她放在心里,她要与谁联姻都与孤没有干系......没有......”
“尚儿,你还有我不是么?”见着纱帘之下,阿角就这样看着华莲将玉尚推倒在床头,伏在他身上,亲吻着他。
她再也不敢看下去,麻木的神经一根根因着玉尚话,撕得疼痛。
耳边的喘息声和床帘摇动的震动,让阿角脑中空白,也不知自己又怎么在这般撕心裂肺的感情里晕死了过去?
阿角似乎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见自己满身是血,手里拿着刀,地上躺着一个人,竟是巫马玉尙,他脸上和身上都是被她捅的窟窿,血肉模糊,她吓得从梦里惊醒。
在挣开眼的一瞬,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滴落到她的额头,顺着鼻梁滑进了她口中,腥味一瞬间窜入喉间顿时让她作呕,阿角惊愕地向上望去,瞳孔霍然睁大,大片的血,一霎那随着那圆滚的头颅落下,鲜血铺天开地地洒了她满脸,将她雪白分明的眼瞬间染得血红。
看着那没了头颅的尸体向扑来时,阿角全身忍不住痉挛,然后喉咙像是无法控制地开始尖叫。
“快看!这里还有个活人!”
“快通知刑部李大人!”
阿角被人从尸堆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呆滞的什么都不会说。当那个李大人看见她的时候,只是叹息着摇头:“这次宫中叛变,杀了不少的无辜宫人,这丫头看样子也被吓傻了,就放了吧!没想到北朝竟然会联合宫里的人,竟做出那样的事情,哎!王无用,国师罔顾好坏残暴生死,看来夏国也快亡了。”
被士兵丢到路边的时候,阿角面色青白,浑身是血,吓傻了一帮在路边抢夺食物的乞丐。刚才李大人的话,像是刺激了她惊恐的神经,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来,揪住刚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发狂地问道:“巫马玉尙怎么呢?夏宫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话还没问完,那人惊吓地将她推在地上,极为厌弃地叫道:“臭乞丐,恶心死了!”那人看着满身是血的阿角,啐了一口唾沫。
一手抹过脸上的唾沫,阿角失魂的又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街上另外的人跑了过去,他们像是看见鬼一般,纷纷躲开,指着她骂疯子。
立在繁华的大街上,阿角看着四周那些鄙夷唾弃的眼睛,脑袋像是快爆炸一般。想起刚才醒来时,躺在那些没了头颅的尸体之中,胃里一阵阵的翻滚,蹲在路上就呕吐了起来。
昏迷的一日,她滴水未沾,现在吐出来的都是黄水。街边的小贩看着她吐在门口,拿了扫把打在她背上:“滚一边去!一大早就这么晦气!”
阿角吓得缩在了地上,正当那小贩抬手要砸向她的头时,眼前突然闪过一条白色的身影。只见一条血色划过天际,拿着扫把的手臂落在了地上,耳边传来小贩的嘶叫声。
她还没看见那白衣人面孔时,已经被他抱着离开了人群。
恢复神智时,阿角已经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林子里的湖泊前,旁边放着是一套新的女装。
“妳先把身上洗干净了,有什么事情等会再问吧!”
看着那一身雪衣的少年要离开时,阿角突然喊住他:“白徵,谢谢你。”
白徵侧头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嘴角微翘:“庄主的命令,我只是遵从而已。”说完,人已经隐入了林子。
脱了浑身是血的衣服,阿角钻进水里,看着从身上化开的血迹,合着眼,已是全身颤抖。
洗完后,她到林子里的茅屋前找到了白徵,白徵正一口叼着苹果,烤着麻雀肉。见她过来,拍了拍旁边的石头。
坐了下来,阿角已经忍不住问道:“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在白徵清冷简短的述说下,阿角已经大致的知道了。
原来那夜萧臻给她说的话,早已经预示了。自从巫马玉尙当上王后,夏国国内就开始****,又因为之前与鲜卑的战事,引起了不小波澜。因为,巫马玉尙擅自将鲜卑驱赶,又扣留了北朝的萧鸿等人,遭到了北朝的不满与夏国官员的反对。而,这次的宫变,是夏国一部分官员掀起的,说是要废除巫马玉尙的王位,推举幽州侯巫马启正登基。但此事,巫马启正并不知情,当数千人被串通的宫人从北宫门放进来,刺杀巫马玉尙的时候,他还正与华莲厮混在床帏。
之后,还是巫马启正、凤然与江华带着侍卫将这帮人杀出了宫门,一夜之间血洗夏宫。原本这发生的经过与北朝是毫无关系的,只是在哗变的过程中,北朝的六王爷竟是带着刀,架在夏王的脖子上,让他交出一人,两人便因此打了起来。于是,便传出这件事情是北朝早有预谋的侵占。而,宫变的反军都全部屠杀,已经没有人作证这到底与北朝有无关联了。所以,这屎盆便顺应时事地扣在了北朝的头上。
当北朝与夏国正式决裂之后,鲜卑也传出了噩耗,鲜卑王命不久矣,将立其长子拓跋莫为新王。也是在同时,拓跋莫刚上位,就宣布了要与北朝联姻。这事,听说是北朝使臣祁言去鲜卑时,就已经商定好了。而,联姻的双方,竟是北朝六王爷萧鸿与二公主拓跋云敏。因为拓跋云敏现在才十二岁,双方只是定下了婚约,需等三年后,云敏公主十五及笄后,再嫁入北朝为妃。两国的联姻,注定将为六王爷继承北朝大统做下奠基。
听完这些后,她才发现由始自终都是在自我怜悯,妄自菲薄。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转眼间成了这番局面,她可真是自作自受。
阿角本来还想问白徵巫马玉尙现在的处境,白徵似乎早料到她会提问,啃了口苹果,摆了摆手,说道:“死不了,还活得好着了!”
垂着头,阿角心里乱糟糟的。这时,白徵回过身将树枝上烤好的麻雀肉递给了她:“吃完了好赶路,这里留不得了。”
阿角木讷地接过肉块,突然看了白徵一眼,疑惑道:“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哥哥早就预料到了?”
白徵眉头一挑,咬完了最后一口苹果,丢在火堆里,白烟倾过。他淡淡地道:“从军营里,我便跟着妳了,当然会及时出现。”
他说完,阿角顿时怔了怔,才惊道:“那我在宫里的事情,全被你看到了?”瞬间脸上窘迫红透,难道连......
“你们亲热的时候,我避开了会儿。”说着,白徵起身拍了拍粘在白袍上的灰尘,走进了茅房。
低头看了眼黑油的麻雀肉,阿角终是没了食欲。
数月过后,正逢冬至。
楼宇之中,木质阁楼,石孔小桥,雕栏壁画,清水悠悠,轻巧而别致,是江南地域最具特色的建筑。
满园腊梅,遇雪芬芳盛开。一人披着雪白斗篷,望着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雪落大如鹅毛,她抬手,锦袖滑下细白莹润的手臂,晶莹雪花降在她手心,眨眼就化开成了水。
低头看着掌中的水滴,少女被冻得通红的脸不由展开了笑容,甩了甩双手中的水,捧在嘴边哈着气。
这时,一个与她同岁的丫头,突然跑了过来,从后面捂住她的双眼,笑道:“猜猜我是谁?”
“小英子,妳别闹了!”白衣少女没好气拍了拍她捂在眼上的手:“等会又得被姑姑骂了。”
被揭穿后,小英子丧气地松了手,跳到她面前:“今天可是妳十五岁生日耶!姑姑说了明天妳就得挂牌子了!”
“挂就挂咯!有何大不了的,不然我就要饿肚子了。”少女无所谓地耸肩。
小英子皱眉,又歪着头想了想:“也是,反正妳卖艺不卖身,管他的了!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
说道这里,小英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悄悄地伏在少女耳旁,小声问道:“妳才来两个月,就这样卖身了,不觉得可惜么?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归属?”
“妳这话要是被姑姑听见了,定要打妳板子。”少女抬手掐了掐她圆润红扑扑的脸颊。
小英子扭了扭,将她的手拿开,一双月儿眼,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咂嘴道:“以妳这么好的条件,都可以去选洛州花魁了,怎么没有男人喜欢?难道是为了情伤才卖身的?”
少女看着她这猜测,淡淡地叹道:“我的英子姑奶奶啊!我是没人要了成吧!”说着,她拿起靠在树旁的竹扫把,推着英子的背,又道:“废话说完了,就赶紧扫雪吧!不然等会赶不上吃晚饭了!”
见着小英子颇不爽地捡起了地上的簸箕铲雪,少女转身抬眼望了眼雪白的天空,嘀咕:“在夏国庆州不知是否能见着这样的大雪。”
似乎听着少女说话,小英子转头不由问道:“阿角,妳在说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