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大批鲜卑士兵沿江过河。夕阳落日,昏黄了天际。淡衣男子,身拔如松,骑在红棕大马上,湖水相衬,退日为景,如并在了水墨画中,油然感触。
当这幅景致入在司马有月眼中时,她只是轻叹,驾马缓步到他身旁:“你有想与我说的么?”
司马琉毓回头,淡笑的看着司马有月:“我们似乎许久没一起游山玩水了,这次说不定次是好机会。”
“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就连你重伤,都是有意为之,为何?”说着有月不由青眉蹙起。
一直以来,司马琉毓并不喜欢看到她这样愁苦的表情,抬手想去抹平,却被她避开。收回手,他无奈而笑:“妳知晓,我一直存私心。所以,在巫马玉尙来离州找到我时,我已经应了他,帮他做了一场戏,为的只是逼凤然出手......”
阿角从昏迷中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揉着酸痛的后脖颈,抬眼正与对面那人相视,豁然间,一声惊疑,震破空际:“凤......凤然?!”
“是我。”凤然雍容闲雅的坐在对面花岗石上,对她挤了挤眼:“抱歉,吓着妳了。”
阿角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了身,脑袋一阵晃悠,身子没稳住,险些跌倒,好在凤然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妳悠着点。”
低头看了眼他指节分明的手,白莹莹的晃得她眼晕,抬头又看着他那桃李妖娆的脸蛋儿,阿角眨巴着大眼,问道:“我怎会和你一起?玉尚兔子呢?”
“他啊......”一声拖长,见着他调皮的歪着头,已是笑道:“在黄山。”
“我们不是也在黄山么?”刚问出这话,眼角瞟向凤然身后的河岸浪潮,脸色渐而愕然。
松开了她手,凤然将双手互插-进宽袖中,自若淡然:“我们跑路了。”
瞬间,阿角脑袋更晕乎矣,这究竟是为何啊?
天黑时,到了临河渔村。凤然带着兜帽儿,遮了他那耀眼的淡金头发。租了一家朴素偏僻的房子,两人住了进去。
阿角望着桌上的鱼汤鱼肉,又看了看对着他们笑得憨厚朴实的中年妇人。
“这可是俺最拿手的菜了,姑娘别嫌弃呵!”
见着妇人双手紧张擦着腰上的围兜,阿角连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最爱吃鱼了!”
阿角明显表态,逗着一旁凤然,轻声笑嗔:“我看妳是没有什么不吃的吧!”
“哪有!我就不爱吃芹菜和茄子!”鼓着脸,阿角辩得理所当然,反惹得凤然连连摇头,笑意更甚:“挑食可不是好孩子。”
“挑食怎么呢?你就什么都吃啊?”
“我从不挑食。”
“......”
妇人见一桌两小口,闹着情趣。红扑扑的圆脸堆着笑,就道:“你们两口子慢慢吃,等会儿叫俺来碗筷,俺先出去了。”
妇人后脚刚走,阿角张着嘴,就问凤然:“她刚才是说‘两口子’了?”
“恩。”凤然抬手执汤勺,舀了鱼汤在她碗里,叹道:“看来,咱们挺像一对儿。来,娘子,趁热吃,鱼肉凉了就不好入口了。”
“像个屁啊!我们哪像一对儿了?”阿角喝着嗓子,一字一顿道:“我们根本就不熟!”
他不以为然,继续优雅的该自个儿盛汤。阿角见着他佯装不理,皱着眉,盘腿在椅子上,盯着他,小脸严谨:“凤然,你干嘛要带我出来?难道你们闹翻了?!”
霍地,他手里动作顿了下后,将碗放回桌上,抬眼看她:“妳倒是真会猜。”
“是真的?!为何会这样?”阿角不由惊异。见他一手衬着腮,慵懒的弯着紫眸,这神态竟是愈看愈像巫马玉尙,这血缘的关系,真是让人叹奇。恍然之间,她又想起玉尚另一位小叔,可却没半分相似。
“也难怪玉尚未在妳面前提起我,毕竟好几年前的那事不太容易忘记。”听他忽然说道,阿角似乎有些明白了:“你们在好几年前就不和了?那干嘛还要带援兵来这里?”
听她一派天真的问出,凤然双手十指交握,笑得讽刺:“小丫头,我给妳讲个故事,怎样?”
“......”
瞧她点头,凤然淡笑,思绪了片刻,便说起了一则似乎过了许久的往事。
故事是由位未满五岁的孩童听来的传说而起。九重山上曾住着一手执雪莲花,身着烟云白凤裙,骨秀神清的呆头神女。
因着她呆木,反应缓顿,常被各路仙家差遣。有次,她的师父元华仙君派她去天庭给天帝祝寿,顺道到了特制的延年丹作为寿礼。
孰知,她首次上天庭便迷了路。
之后,由着一些故意戏弄她的仙家指路,到了一处密林,而那密林正好是仙家们的禁忌之处。她不知,便走了进去,遇到了被囚困的万年魔君。神女看着被擎天大树的青藤缠住昏迷的少年,不由震惊。
也不知这神女是看上了魔君那远胜过天上仙嫡的卓然脸蛋儿,还是她善心驱使。竟是没片刻犹豫,用白莲化成玉剑,砍断了他身上的青藤束缚。
见少年从昏迷中苏醒,当那漂亮邪魅的眼眸看向神女时,她竟是心脏漏跳,红了脸蛋。对望之中,两人便各怀了心思。正当神女询问他为何会被关在此处时,少年竟是将她挟持,逃出了天庭。
直到惊动了天帝,派下天兵天将前来捉拿,神女呆木的脑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妙的事。而这俊美异常的少年竟是万年前镇守凤凰塔的裕华仙君,因在一次天劫中,堕入了魔道,被天帝用仙树封在了幽密林。原本,此林是被施下了仙障,仙人们是不可能进入的。可,神女为半仙半人,仙障对人是没有作用的,她便稀里糊涂的入了林,阴差阳错之下救出了魔君。
魔君带着神女到了凡界,隐去了仙气,装成了富家子弟,藏了起来。神女本是要逃跑,可,魔君封了她法力,威胁她说:“妳要走也可以,先把命留下。”
神女知晓自己打不赢魔君,毕竟人家上万年功力,她不过才修炼千年。于是乎,神女乖乖的在凡界做了魔君身旁的丫鬟,被他呼来喝去,做牛做马服侍着。几年过去后,天界的动静也淡了去。
对于仙人来说,几年不过晃眼而逝,但神女却觉得这些年也是她成仙后最开心的日子,虽说魔君没事喜欢欺负她,拿着她逗乐。可,就如那红线早已注定般,当神女痛悔莫及之余,也莫名的爱上了魔君。
美好的日子总如一场空梦,茫然的甜蜜总会被突然的苦涩替代。然她似乎忘记了魔君原是坠入魔道之人,性情不定,戾气极重。一夜,她照旧去房里伺候魔君洗漱。熟料,魔君不在。她便出去寻,在幽深竹林中,终是找到了那熟悉的如玉身影。
今日正好满月,银光皓白,撒满了竹林角落。她向他走近,心里无由乱跳,就在她看清了眼前血腥时,已是惊恐。竹林之下,魔君抱着一女子,吸食着从她颈脖喷张的鲜血。
眼见着那女子已奄奄一息,神女发了疯的冲了过去撞开了魔君,从他怀里夺下了女子,正想要逃跑,魔君却轻易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神女挣脱无法,便求他,放了那名女子。魔君见着她这般,愣了片刻,深幽的黑眸中,似是划过波痕,却狂气杀意未减,他竟是邪笑着与她说道:“那妳换她。”
魔君本是想吓退她,却未料,神女竟是爽快的答应了。他嘲她自作孽不可活,她却想着宁愿自己死在他手下,也不希望看着他堕落食人。
就在他低头拂开她后颈发丝,咬破她动脉,****着她血液的那一瞬,魔君猛然惊醒,倏地推开了神女。顷刻间,他浑身像是被真火灼烧,跪在地上喘息。神女被这突然发生,吓愣了,焦急着问他:“你怎么呢?”
他呼吸困难,恼怒的紧捉住她的双臂,咆哮:“妳究竟是谁?为何体内流的是凤凰血!”
神女愕然,却是回道:“听师父说,我本九重天上的凤凰,涅槃重生入了人道。”她的话,乍然震惊了魔君。神女还未明白其中始末,呆愣不已时。他已是将她揽入怀中,喃喃低叹:“妳可知我已经等了上万年,上万年啊!”
这一夜浑噩过去,神女的疑惑更深,魔君并未将他何以转变的原因告知她,而是解开了她身上的封印,放她回了九重山上。
也正在此时,天帝得知神女被放了回来,便派了太子前来探望,并打听魔君下落。可,神女却装作不知,太子却积极逼问。太子见她死守秘密,无奈之下,道出了自己与魔君的交情。原来他只担心魔君,才急切万分,并非想将他抓回天界。
然,神女已向魔君承诺,绝不透露他的行踪半分。太子也留了借口,赖在了九重山上。直到一日,神女去殿堂询问了师父魔君为何会堕入魔道的始末。她才知晓,魔君还是裕华仙君时,与凤凰塔上的彩羽凤凰相恋,此事传进了天帝耳中,违了天规,便要惩罚二人。凤凰知裕华仙君修道不易,便背着仙君向天帝求了情,愿一命抵罚,用天火焚了真身。凤凰涅槃后,仙君便如失了魂一般,到处寻她真元。可,天界都知,被天火烧过,定是魂飞魄散化为灰烬。仙君明知如此,可还是不信,也是如此,他心中生长恨意,将他拉入了魔道。
神女听完后,泪流满面,原来他们早已结缘,前生再续。辞别了师父,她脚踏七彩祥云,如失了魂一般,找到了魔君。
魔君似乎知道神女会再次来找他,他只是伸手双臂,笑着说:“欢迎归来,彩羽。”当神女扑进他的怀中时,太子忽然出现在两人眼前,原来他偷听了神女与师父的谈话,并尾随而来。
他的来临,同时也带来了天帝赐婚的圣旨,神女将作为太子妃,入住天界东宫。而,这一举,只是因为太子对魔君那畸形的爱意。他要报复,为的只是拆散他们两个。万年前也是因为他暗中促使凤凰焚身,保住了仙君。
煞那间,天地风雨雷电大作,魔君拔剑与太子的天兵厮杀,顿时染红了整片天际。神女看着这一幕惶惶不安。看着魔君浑身被血色染尽,她用了体内的元气,化成了只彩凤,飞向天际,将魔君护在已光华的羽翼之下,甩开了天兵天将。
她托着魔君不知飞了多长时间,直至真气耗尽,两人落在了雪山之巅。
半月过去,神女终于苏醒,落入眼帘的便是魔君面若玉冠的容颜。此劫之后,两人便生活在了雪山之上,昆仑岭之中,过得美满幸福。
山下的人,也与他们两相处亲切。可天不从人愿,雪山村落中,突发了一场百年瘟疫。神女看着村民饱受病魔之苦,想施法救他们,却被裕华仙君阻止,只因他们此时隐藏了仙气,施法不慎,便会被天界发现。
可,神女竟存着侥幸想法,等仙君去山上采雪莲时,动用了仙法内丹,救了山下百姓。在仙君发现不妙时,神女已被天界发现,捉了回去。
而,此时。太子已经发现神女怀上了仙君的孩子,一气之下将神女囚禁在幽密林中。在仙君赶来时,太子竟是用神女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交易,只要他能一辈子留在天宫,与他寸步不离。
仙君无奈,为了神女与自己的孩子,他咬牙应了。
可,神女的肚子愈来愈大,天界耳目众多,两人的事情,终是没能瞒过天帝。在天帝质问太子缘由时,太子竟是撒了个弥天大谎,言道神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请求天帝赐婚,并宽恕仙君以往过失。
天帝因着多了个孙儿,而喜上眉梢,便答应道:“这次魔域突然触犯天界,本帝正犯愁派谁主战,如今派裕华去,正好将功补过。”
太子听了这话,不由心下惴惴然。毕竟这次战争魔域派出数万,为的就是要侵占天界,要不是有那必胜决意,怎会贸然行动。如果,裕华能打退魔军,必然好,要是没打赢......太子不敢再想。
天帝的旨意,没有谁能违抗。神女得知这消息后,仙君骑了战马已上了沙场,两人从此相隔万里。
天界与魔域大战了上数年,期间,太子与神女大婚,神女生下了她与仙君的孩子。可,也在她诞下麟儿时,噩耗传来:裕华仙君被数万魔君围剿,耗尽元气,仙逝。
神女一时空了心,她癫狂的跑出了天宫,化成凤凰飞去了战场。因之前她救仙君时,耗损了内丹,也就在她用真火,烧尽了数万魔军时,也终将殆尽。
看着自己彩羽逐渐枯黄,化成粉末迎风而去,飘入远方雪山昆仑岭。她合上琥珀晶莹的美丽双目,叹道:“裕华,来生我们再会。”
听到这里,阿角已是含了筐眼泪,簌簌的落满了小脸。她本以为凤然已经将这故事说完了。凤然却是抬手,给她抵了方帕子:“把鼻涕擦了,怪恶心的,我还没说完。”
阿角擤着鼻涕,哑然道:“不是都已经死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然端着碗,悠然的喝了口汤。看他吃了进去,才慢吞吞的继续:“后来,太子登基天帝之位,神女与仙君的孩子成了太子,而知晓这秘密的还有一人,便是仙君的幺弟......”
这话刚过,阿角猛然反应,诡异的看着眼前那淡笑自若的男子,她竟是有些不敢置信,原来......
撞入脑中那不可思议的想法,使她顿时忐忑的结巴了口中语句:“这......故事不会是真......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