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昨夜因着巫马玉尙的那番话,阿角硬是没睡着,胡思乱想了一夜。
晨辉刚投过一抹昏黄在床间时,她已经从床上起来,麻沸散的药效也在身体里淡得七七八八,捂着逐渐疼痛的胸口,原来巫马玉尙早知道自己犯了老毛病。
盯着手里的白瓷药瓶发呆,看来医圣哥哥也没少为她担心。慢慢调理着心率的呼吸,阿角才感觉自己心脉顺畅些,难道是因为前几日在船上不适的原因,又引出了自己的老毛病?但是,为何就是心口疼?
想起在城楼上发生的一幕,忽而脑中闪过的是皇兄冷冽陌生的双眼重叠着哥哥与萧鸿的影子,心脏霍然拉扯,痛得弓着腰已是万般难受,颤抖着倒出瓷瓶里的药丸,塞入口中,心里才似乎好受了些。
就在阿角望着地面发愣时,一抹白影从窗外霍然跳入,她顿时一愣,那白衣已是一手捂住了她的口,轻嘘了一声。
“阿角,我是白徵。”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阿角才放松了警惕。
“只有你一人?”
“恩,雅月让我带妳离开这里。”
侧头看着白徵盘腿坐在她的身侧,阿角脸上满是愁苦。
“我没有做到有月姐姐所希望的那样,自己没脸回去。”
“哦!那就不回去好了。”
看着白徵撑着下颚,笑盈盈的对着她,阿角眼眶酸涩,便哭了出来。
白徵接触的女人中个个强悍精明,哪有同阿角这样还没一句话就哭出来的。不免有些让他措手不及,忙道:“别哭啊!雅月交代了妳如不出去,就让我在这护着妳。”
“呜呜......”
“怎还哭啊?”
“......呜呜......”
听着他这话,阿角嘤嘤的哭声又拉长了。看着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白徵烦躁的抓了抓脑袋,一双蔚蓝的眼很是无奈。
“早知道妳这么爱哭,就和射调换任务了,还是杀人毕竟自在些。”
他这突然的一句,阿角顿时停住的了哭声,吸了吸鼻子,已是望着白徵,疑惑道:“杀人?杀谁?”
白徵脸上一怔,赶紧捂嘴,闷声道:“雅月不让我说。”
见他这番,阿角心脏无故凸凸得不停,回身揪住他的衣袖,白瓷般的小脸带着梨花泪,茫然失措。
“是不是巫马玉尙?是不是他?”
白徵侧面不看她,也不言,这模样一看就是默认了,阿角顿时惊愕的难以言喻。
“不...不可能啊!有月姐姐在船上还给我说......”
她瞪着双眼,那磕磕盼盼的言辞,白徵看着不安,便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叹道:“这次不是雅月,而是风霏。”
“那更不可能!哥哥走的时候还说让玉尚兔子好好照顾我的!他怎么可能下令诛杀他?!”
白徵又叹:“其实风霏只是下了这一道密令,而救妳出去,是雅月私下决定的。”
如雷轰顶,她怎么都没想过哥哥有天真的会抛弃她,可现在她却没有做好迎接一切发生的准备。
心里就想是被掏空了,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脉动,只觉得时光恍然离去,逐渐的被黑幕取代,胃里翻滚,那五脏六腑吱吱的烧着,她难受,更是止不住的想从胃里吐出些什么,可只有那酸涩的液体从喉咙穿过,呕在了地上。
被阿角忽然干呕的举动吓傻了眼,白徵赶紧捉了她腕子,依着内力把着,才知晓她竟是五脏虚弱,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昏船之后连夜赶路造成的?可,这又像是虚火攻心。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阿角已用衣袖擦干了嘴角,渗着满头的冷汗,苍白着脸就甩开了他。
见她起身晃荡的往门口走,白徵连忙跟上,问道:“妳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阻止他们!”
这几日的发生,就像是一场噩梦,虽让他有所预料,却无法避免。
看着城下一片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就像是三日前他那一声令下,动荡的不过是除了一时的愤怒,什么也未留下。
“李卿家,你觉得他们这是何意?”
“陛下,看来鲜卑要与我们打持久仗,想必是以逸待劳,用围城来消损我军元气。”
巫马玉尚听着身后夏国最威名的大将军说道,俊朗的眉头已是蹙起,这三日下来,他一直守在阿角床边寸步不离,竟是没想到局势已是演变成这番。
“本以为以拓跋莫的莽撞性格,会是场轰烈的作战,却是没想到他竟是耐着性子,竟是想困死我们。”
回头看向出言分析的李广,巫马玉尙脑中恍然闪出一片惊疑,便冥思了一瞬,便道:“依李卿家这番所论,难道是鲜卑军中有人出谋划策?”
李广坚毅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竟是被眼前这面貌稚嫩俊美的新王一语道破,看来新王也并不是传言所说的那般无能。
“陛下所言极为可能,只见这出谋之人,也必是厉害的,短短也不过三日。只是,不知鲜卑何时有了如此能人?”
“能人?”巫马玉尙不由低眉嘀咕,这鲜卑他不是不熟,要说到能人,看来也只有......
豁然惊觉,巫马玉尙已是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李将军时,眼中已是多了几分冷峻。
“李卿家,现在城中多少人?军士多少?粮食多少?还能供多少时日?”
听着他突然一问,李广愣了愣,随即已是答道:“回陛下,城中人口还余三千,两千老弱妇孺。因入城时,您下令不要惊扰城中百姓,随出征的五万北朝军与我军三万都留守在五十里开外的黄山,现在城中我军不过三千,前几日因战役也死伤了近一千士卒。而,粮食也不过两百石,最多也只能支持半月。”
“只有半月?可有飞鸽传书黄山留守军?”巫马玉尙心中掂量,又问了句。
李广回:“已经传信了,如无意外,两日之后他们将到。”
可,就在李广说这话的时候,凌空之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那有意外了?”
就在城楼上所有守卫士兵还未反应时,一袭红衣翩飞已然落到了巫马玉尙眼前。李广惊觉,拔剑护主,已是喝道:“大胆狂言!”
巫马玉尙本是因着这突然出现在眼下的人而露出了吃惊,可当看清了此人样貌时,眼底已是极为的厌恶。
“你刚才说有意外,是何意思?”
这红衣人正是那北朝使者燕王世子萧臻也,巫马玉尙听他突来的一说,不免警觉。
萧臻理了理衣摆,斜靠在石墙上,笑得春风化雨。
“陛下,你那帮士卒命不好,昨日刚出发,才出了黄山山脚,就中了鲜卑的埋伏,全军覆没了。本世子可是早就提醒过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惜喽!”
霍然间,巫马玉尙惊愕不已。
“怎会这样?”
萧臻无奈耸肩:“你也知晓黄山地处幽谷,正好一条道通到底,根本看不见山崖上的埋伏,数枚巨石下来就堵了路,箭羽齐发,嗖嗖就全玩完了!”
说着,萧臻一手从上滑下示范,瞥了眼那脸色逐渐苍白的巫马玉尙,眼底的笑意更深。
这下,连历战无数的李将军也面色如纸,毕竟没了后备军力,这围城之困,十有九分必败。
可,就在如此气氛压抑之时,楼下城内本是寂寥的街头,传来阵阵狂奔的马踏声。
所有人都回神望向时,已是一人骑着棕红大马朝着城门而来。
“快开城门!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