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这次江湖大会在离州水香阁举办,临时起意。
三天前,各帮会还聚集在城内的客栈之中,等待江湖盟主下达会聚地点。武林中传言新任盟主烈炎性子冷漠,让人琢磨不透。如今看来,将江湖大会这等大事安排在水香阁那种不入流的妓院之内,确实是使人匪夷所思了。
何况,江湖中人大多数表面正气凌然,实则小性子使然,私下还不定将新盟主议论到哪去了。
不过,这次武林大会地点的确轻浮了些,史无前例。
阿角坐在床榻上,看着鱼儿递给她的红折子,合上。小眉头紧皱,她望向鱼儿。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鱼儿双手上下叠着,安静搁在裙上,韵白小巧的脸上平平淡淡,对着阿角交代。
“是昨夜下人传回来的,说是大公子让奴婢给小小姐的,他让奴婢转告小小姐,明日的武林大会在水香阁,有水凤姑姑和香丹、香菱、香凝各位姐姐,定是热闹非凡,让您也去玩耍。”
这话听完,阿角脸上一愣,随即拿着红折子的双手微微颤动了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杏仁大眼似是含了水,望着鱼儿已是动容。
“哥哥还说了什么吗?他现在在那啊?”
鱼儿不动,回道:“小小姐,明天就能看见大公子了。”
唇瓣微动,阿角将红折子放进了枕头底下,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似乎刚才没有失落,只是她多余的情绪而已。
“明天就要见哥哥了。鱼儿姐姐,妳给我选件好看的衣服吧!”
说着,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谁知,在看见松散衣襟内,那暗红的痕迹时,她一声尖叫。
“这是什么?”
鱼儿呆住,见着小小姐将衣服扯开了,露出锁骨上一块不过半唇大小的淤红,指着说。
“我是不是被大虫子咬了,会不会中毒啊?”
这暗红痕迹,鱼儿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犹豫着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小小姐,不碍事,以前水香阁的姑姑们身上常有,说了是男人留下的,没毒。”
“男人?”
阿角心想,这里的男人接近过她的,只能是巫马玉尙与南宫鸿俩混蛋了,难不成......
脑筋急转,回忆起昨夜的与南宫鸿的对质,她脑中一阵晕眩,望着鱼儿,就问:“南宫鸿去哪了?”
“这?奴婢不知。今早便不见南宫公子,如今午后了,他也未出现过。”
听着鱼儿回复,阿角站着也不解,揉了揉脑袋,昨夜的事情只停留在南宫鸿听完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然后与她问道。
“那人是谁?”
阿角便眼前灰黑,意识已经全无了。现下想起来,阿角也是困惑,却又回忆起南宫鸿与她被囚的那夜,全身发寒,那人狰狞的面容立即浮在眼前。
正在这时,鱼儿轻唤:“小小姐,小小姐。”
收回刚才的恐慌思绪,阿角回神,愣愣地看着鱼儿,鱼儿似是思量着,便说道:“小小姐,昨夜您遇到了何事?”
阿角知道昨夜自己突然昏迷有蹊跷,却也弄不明白,便对着鱼儿简短着说:“我也不知道,昨夜本来与巫马玉尙在一起的,屋外射进了许多箭羽,南宫鸿救了我,然后我打了玉尚一巴掌,他出去了,南宫鸿受伤中毒,与我说......”
见着阿角忽而停住,鱼儿不免顺着问道:“南宫公子说了何?”
“什么也没听明白,我便晕迷了。”
其实,那些发生在隐庄的事,阿角也不想与鱼儿提起,毕竟那是她与南宫鸿之间的秘密,要是让哥哥知道了,也不知又有何般动静?毕竟,她与南宫鸿在地牢内的发生,哥哥并不知晓。她也明白,鱼儿一直是哥哥的人,看着这府邸,也顺便看着她和其他人。
“奴婢明白了。小小姐肚子饿么?厨房已准备了午餐,需要奴婢给您端来么?”
被鱼儿这般问,阿角也感觉肚子一阵空悬,咕隆隆地叫着。她扬起小脸,带了丝尴尬:“鱼儿姐姐,他们也在府里吃么?”
鱼儿一声叹息:“小小姐,您是说玉尚公子与江护卫么?”
阿角咬唇,睫毛微颤,低着头,摆弄着指尖,点头又抬头,眼眉皱起,极度辩解道:“我可不是担心他吃饭了没?鱼儿姐姐别误会!”
“鱼儿知道。”
见着鱼儿淡笑,阿角便也以为她明白了,孰知,鱼儿又接着说:“小小姐,您清早让奴婢好生担心了,幸好有玉尚公子在,奴婢也放心了。”
阿角听着糊涂:“那只大白兔?”
“恩,听江护卫说玉尚公子跟着珀琳公子学过医理,所以屏退了奴婢,亲自照顾了您许久,这才让奴婢进来侍候,想必现在还没吃过午饭了。”
府内,清水游鱼,红角亭落,长廊回转,春季花语,绿叶繁茂,鹿鸣鹤舞,好如繁华春园壁画。只可惜,其中之完美,便是少了一对璧人。
此时,水波动荡,一颗石子划过湖面,带起数个水漂,惊起数只鸟兽。石子沉入,一声叹息。
忽而起风,带起了黄衣衣角,吹动了发髻间的雪鹰羽。湖亭之中,只见着少年双腿晃荡在护栏之外,坐在亭栏之上,撑额思绪,如远山的眉宇皱起,似乎内心之事很是纠结。
摸了手边花石里的小石子,准备再丢。花圃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
“哇!湖里竟然有两只野鸭子!”
黄衣少年一愣,随即嘴角抽动,未回头望向那声音源头,已嘲弄。
“蠢货,那是鸳鸯。”
“鸳鸯?”
“鸳鸯,美贤也,有贤者二人,双飞东岳。正形容兄弟之爱也。”
“呸!鸳鸯明明是对公母,怎就兄弟了?”
“怎就不能兄弟了?”
此时花圃中牡丹花瓣飞动,如那粉色花瓣的人儿,轻跃闪动,翻动几圈便落在了亭中,黄衣少年身后。
“大白兔,你逻辑严重失衡。世上八卦阴阳,龙凤呈祥,比翼双飞,鸳鸯戏水,公母搭配才是天生一对。男男阳盛便是乱,大乱也。”
少年回头,看了眼身后粉衣双髻美少女,嘴角勾笑,不屑问之:“如妳所言,那世间的男女便是生下就天生一对了?”
少女认真点头:“那是自然!”
“是么?”黄衣少年从护栏上回头,漆黑眼眸带着弯起的鄙夷。“按妳这般说妳,那这世间便该将那些剩下之人与花心之人除去?和尚、尼姑、寡妇、鳏夫、自宫之人岂不是白在世间活了?妓-女、小官、荡-妇岂不是该早早投胎了?夫多妻,妇再婚岂不是都违背了天地规则,该下到阿鼻地狱,永不得超生?”
巫马玉尙的话,惊愣了阿角。她来这里本想着昨夜甩下的那一巴掌,如今看来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她自找的。谁要这两人在一起的交流,除了吵吵吵,便是吵吵吵,别无其他,也别妄想能有其他。如今看来,两年前那次难得的和平,确实是两人吃多了,撑的。
阿角眼眉瞪起,便对着玉尚啐道:“呸!臭狗屁!你什么歪理!不就是要我肯定你那断袖的乱情么!本姑娘走得是正道,同你那歪门邪道不共戴天。”
见着阿角气急骂之,言语直接诽谤,他竟难得不上火,反而是单手拖着脸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其实让本宫改掉那断袖之情也是可以的。除非......”
话语顿了,阿角不由问:“除非什么?”
这时,玉尚看着阿角,脑中闪过她那胸口未发育成熟的模样,眉眼一弯,漆黑深沉,嘴角勾起,已接道:“妳要是愿意装成娈童,让本宫插,说不定也能勉强度过大半余生。”
顷刻的安静。鸟儿歌唱,鸳鸯交颈,猫儿寻欢,鹿兽配偶,女子怒吼:“娈童你个大头鬼啊!!!奶奶个腿的,本姑娘是女的!女的!你这流氓!无耻之徒!去死!去死!!!”
正当阿角气得火冒三丈,玉尚报了昨夜一掌之仇时。
回廊中,千转百转。霞彩千色桃花娇纱裙,摇曳生姿。百花髻,宝蓝吐翠孔雀吊钗,轻摆晃动,万种风情尽生。
银铃声起:“阿角小宝贝,回了离州怎不去水香阁?可是忘了水凤姑姑这孤寡人了?”
听着女子不慢不急的好听嗓子,阿角惊喜望之,女子款款玉步已离她二人不过二十步。女子眉不描而黛,肤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媚眼横秋,伸手之间皓腕上珊瑚链叮当响动,红白鲜明,如雪,似火。
然而,这般艳丽的女子,看在巫马玉尙眼中不过四个字形容“妖娆生邪”。
阿角却是喜悦异常,随着女子向她招手,她已疾步奔去,扑入了她的香软怀中,糯糯地唤道:“水凤姑姑,阿角想妳!”
“宝贝,姑姑也想妳。”
见着红衣水凤将阿角揉在怀中,巫马玉尙竟是脸上闪出不悦,轻哼了声:“妳来做甚?”
水凤抬眼,正巧能让他看清了她左眼下的媚痣,红唇淡笑。
“玉尚小公子,你说妾身是为何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