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手碰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他的身子颤了颤,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庞此刻没有了平时那种黑暗的唯美,而是给人一种易碎感,“别……靠近我。”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几近发紫的唇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你怎么了?”史萱音这才注意到金澜的异样,他的身上不断地发出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他的脸色忽白忽红的,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就连牙齿都死死地咬合在一块儿。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来……来这里……”他吃力地说着,明明海水沾不上他身,可是他那头乌黑发丝,却被汗水给渗了个半湿。
她一窒,是啊,为什么呢,她为什么就非得花那么大的力气,跑到他跟前来要一个解释呢?
“是麒送你过来的吧……”他哼哼歪歪地嗤笑一声,豆大的汗珠又从他饱满的额头滚落下来,“可惜我现在没什么力量送你出去,你只能在这里待到我恢复力量为止。”
“你现在没有力量?”她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这条龙,用人类的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那就是——极度的虚弱。
金澜合上眼眸,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史萱音皱皱眉,干脆蹲在他身边,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比强大的,对于人类来说,简直就是怪物般的存在……呃,错了,根本就是怪物般的存在。
她没有想过,他会有虚弱的一面,甚至虚弱到连说话,都会断断续续。
他的睫毛长长的,浓密且厚,闭眼的时候,在眼睑处会形成一块明显的阴影。他的鼻梁很挺,可是并不粗犷,在男人中,应该算是秀气的吧,略尖的下颌,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精致。黑色的发丝微湿地粘在他的额上和双颊上,这样的他,让她联想到了四个字——楚楚可怜。
倏地,有一点金光吸引了史萱音的注意力,她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想了片刻,又伸出爪子,朝着那点金光处摸去……
“你——”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倏地睁开,楚楚可怜的风情之中,又夹杂进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势。
“不是吧,这怎么看都像是鳞片啊!”史萱音奇怪地嘟囔着,手指还反复来回地搓着金澜锁骨的金色鳞片。
“放手!”他喘着气道,面色越来越红。
“这鳞片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是新长的吗?”对于金澜身上有鳞片,史萱音的好奇远远盖过了吃惊,毕竟,在她看来,这家伙本来就是龙,有鳞片也很正常嘛。
所以这会儿,她是对那锁骨上的鳞片搓了又搓,揉了又揉,最后还嫌不够地开始扒起他的衣服,“只有锁骨上长鳞片吗?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要知道,这可是龙的鳞片啊,实实在在的鳞片,不同于那条虚影的金龙,看得到,摸不着。
秉着新闻社副社长特有的好奇心,她义无反顾地开始了她的检查。
“你腹部也有啊,腹部有六片鳞片。”她重复之前同样的动作,对那六片鳞片摸得是仔仔细细,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嗯……啊……”低叹的声音,自他的口中溢出。他身上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着,脸上早已是一片绯红。
“你现在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直接说,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她一抬头,便被他脸上的红霞所吸引住了。
“不舒服……我的确是很不舒服呢……”他星眸半敛,气息粗重。
“喂,你该不会病了吧?”她把手探到了他的额头,估量着他的体温。对人来说的方法,不知道对龙是不是一样。
“病了?”他吃力地笑着,“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是我的返生期,不知道这是我为了能够自由地留在地球上,必须受这样的痛苦,甚至不知道,这是我在人类中寻找主人的代价!”
她被他笑声中的悲凉吓了一跳,他的手却已经扬起,扣住了那按在他额头上的纤细手腕,拉到了他的锁骨鳞片之上,“知道这些鳞片代表着什么吗?”
她茫然地摇摇头。
下一刻,他的手夹着她的拇指和食指,扣在了那金灿灿的鳞片上——用力一拔。
“啊!”
“啊!”
两声呼声,几乎是同时扬起。史萱音是太意外了,以至于惊叫起来,而金澜,则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疼痛。
原本那鳞片的位置,只剩下了一片血色,那血肉之中,她甚至于能看到白骨。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鳞片这样拔下来?”
他紧咬着牙关,依旧在忍受着那份疼痛。他的眸子半睁着,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嘲弄着她的无知。
心,一阵阵地抽疼着,他这种矛盾的模样,让她觉得无比的难受。
那锁骨的中央,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像是墨染了一样,淌遍着他的身躯。她的手上,还有着那拔下来的金鳞,沉甸甸的,却扎得手心隐隐作痛。
史萱音抿着唇,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金鳞,直到那锋利的鳞片边缘把她的掌心划破,才仿佛唤回了她的神志。
咬咬唇,她猛地俯低身子,淡粉色柔软的唇贴上那已然发紫的唇。
疼痛中的身子微微一僵,被动地接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吻。
她的唇,压得很重,磕痛了彼此的牙齿。她生涩地张开嘴,咬着他的唇瓣,舌尖拼命地想要挤进他的口中。
他的身躯僵硬着,可是唇却在微微地发颤,她的气息,她的柔软,都在触动着他所有的感官。即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地吻他,即使不想让她看到他这种狼狈的模样,可是——舍不得呵……
舍不得失去这个吻,舍不得离开她的柔软。
她是他的依凭,是他的主人,她可知道,他有多依恋和眷恋她吗?她可知道,他对她的渴望,可以盖过一切。
他缓缓地张开口,任由她的小舌侵略似的挤进了她的口中,她像是贪心的水蛭,不断地吸着他口中的唾液……疼痛,似乎都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微不足道,他所有的注意力,精神力,都集中在了唇上,集中在了那丁香小舌上……
晶莹的唾液从他的嘴角缓缓地流了下来,她放开了他的唇,看着他唇角边的唾液,犹似不知足地又小心地吸进了嘴里。
然后,她的唇移到了他锁骨上的血洞前,几近可见的白骨,血肉的模糊,是这样的可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所见过的恐怖场景,最多也就是电视电影上那些用化妆,用电脑做出来的效果,从来不曾这样真切的看过,这样清晰地了解什么是——白骨森森。
深吸一口气,她的唇贴在了他的伤口上,一点点地把口中的唾液涂满着他的伤口。
如此的小心翼翼,似乎深怕会弄疼他似的。
“你在做什么?”他怔怔地望着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直到口水已经完全覆盖完毕他的伤口,史萱音才抬起头解释道:“以前亚依给我看过一本漫画,其中一个主角的口水具有治疗伤口的效果,然后当主角自己受伤时,旁人就用这个方法给他治伤的。我上次手指破了,你一舔就好了,所以我就在想,你的口水是不是也有这个效果。”
他望着她,望得很仔细,像是要把她每个细微处,每根发丝,都印入眼中,“你是……舍不得我痛吗?”会是如此吗?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去在意的,可是他依然在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史萱音的脸蓦地涨红了,习惯性地咬咬牙,然后抬眼,用力地瞪着金澜,“没错,我是舍不得你痛,有错吗?”她承认,看到他痛,她的心也会痛。
是因为两人彼此间的血液联系吗?
又或者是因为——她对他动了心?
“舍不得吗?很好。”他媚然一笑,糅合着他的虚弱,透着一种脆弱的美感。吃力地扬起身,他莹润的手指又伸向了那腹部的金色鳞片。
在她惊愕的眼神下,他的手指,一次次地把那些鳞片剥离开了身体。金色的鳞片,沾满了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融合在了海水之中。
他的锁骨,只有一片鳞片,可是腹部却有六片。他低低的低叹,他苍白的脸色,他斗大的汗珠,都一一印在了她的瞳孔之中。
他手指间的金色鳞片,刺痛着她的眼。
直到鳞片全部剥离,他的腹部的皮肉已经翻出,甚至于……
她想吐,可是比吐更重要的却是——他的伤!
低下头,她正想再次索取他的唾液,他却淡淡地道:“没有用的,我的唾液,并没有你说的疗伤效果。”
“你——”她眼底泛着担心、错愕、气愤,“这些鳞片,难道非要拔下来不可吗?”
“我想看看,你有多舍不得我痛。”他仰起头,像是没了全部力气一样,重重地靠在了身后的岩石上。
“你……”她气竭,为他的痛,为他如此不爱惜身体。
“这就是我,怕了吗?”
见鬼,这样的他,她根本就不用去担心!史萱音气呼呼地蹲到了岩石的另一边,不去看金澜。眼不见为净,看多了反而气!
现在,只要他力量一恢复,把她送出这片海洋,她绝对绝对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管他什么神兽,什么主人的!统统和她无关。
他的低叹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隔着中间的岩石,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史萱音蒙着头,努力地不去听那会扰乱她心绪的声音。她总是没办法看清他,了解他。
他就像是把自己隐藏在迷雾中一般,每当她稍稍靠近了之后,他却又推开,可是当她从他身边想要退开了,他却又步步逼近。
矛盾得不可思议!
没一会儿,她的心思又不可思议地绕回到了他的身上,眼角偷偷扬起,看着在岩石另一端全身几乎浸在血水中的他。溢出他身体之外的血,和海水丝丝混合,可是还是有更多的血涌出他的身体,简直就像没完没了似的。
丫的,遇到一条这样怪异别扭的龙,她史萱音算是自认倒霉了。
摸摸鼻子,她气呼呼地又走到他身旁,“喂,你的伤要过多久才会好?”
金澜闭着眼,脸色煞白得可怕,“等到我力量恢复了,伤自然就好了。”
“你身上怎么会长出这些鳞片的,有什么原因吗?”她还是忍不住老话重问,“别对我说你是喜欢玩自残。”
寂静无声,除了彼此的呼吸,和海水的流动,这里就像是死寂了一样。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眼睁开了。
那黑暗到无边无际的黑瞳,沉沉地盯着她。
“你就那么想知道原因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