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春梅之事,陆夫人命众人退下,向沈倩如说道:“倩如,你刚才做的不错,不过心到底是软了些,春梅不能留在府里,要不终究是祸害。”
沈倩如躬身道:“是,娘教训的是,那媳妇就在册子上挑个远处庄子上的小子配了可好?”
陆夫人点点头道:“这事交给你了,你合尽管做主,只当是历练,凭一个春梅也掀不起大浪,以后纵有什么,娘相信你也应付的过来。”
沈倩如低头称是,她犹豫再三,方才开口问道:“娘,张氏曾加害于您,您已经知道为何不告诉公公,公公能为您请张先生,想必也是极看重您的。”
陆夫人惨然摇头,“当初我怀着身孕,你公公便一直歇在张氏的房中,张氏惯会撒娇使痴,我又没有拿住真凭实据,你公公又和稀泥,我能怎么样?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就更没办法追究这事。倩如,这份家业是皓儿和你的,陆书皋已经立下文书,自愿放弃你公公分给他的家产,不过这个小崽子心机深的很,我到现在也没有看透他,我不在了,他们母子必然还会再掀事端,到时候你要小心应对,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
沈倩如用心记下,陆夫人却又笑道:“也不用太紧张,想来她们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倩如啊,你先看帐本,等把帐本子看完,娘便要带你去见咱们家铺子上的掌柜们,接下来你就要跟着娘学着会经济做生意。”
沈倩如想了想,对婆婆说道:“娘,倩如身为年轻媳妇,只怕就这样抛头露面甚为不妥,您看儿媳是不是女扮男装跟着您,也不说破倩如的真实身份,这样可好?”
陆夫人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日后皓儿考中了,你就是正经的官夫人,直接抛头露面的确不妥,那就女扮男装吧,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从远方来投奔陆家,嗯……索性说你是我的义子,就这样。”
沈倩如先是一愣,继而双膝跪下,脆声道:“义子陆若虚拜见义母大人。”
陆夫人想了一回方笑了起来,她扶起沈倩如笑道:“若虚,好,就叫陆若虚。”婆媳两个相视而笑,从前的心结不解自解。陆夫人希望用一年的时间把沈倩如历练出来,她还想加倍的对沈倩如好,好让沈倩如一直念着她的好,将来能更好的照顾陆书皓和陆婉婷。
这日之后,沈倩如每天早起一个时辰去帐房看帐本,每回她起身之时,陆书皓都在呼呼大睡,沈倩如飞快的洗漱了便去帐房看帐本,一个时辰之后她才出帐房去给婆婆请安,安排丈夫小姑子的早饭。然后自己胡乱用几口早饭便又一头扎进帐房,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她再不会出来。用过午饭后沈倩如也不休息,仍回帐房看帐。如此一连十天,沈倩如才将去年一年的帐册看完。
合上面前的帐册,沈倩如双眉紧皱,从帐册上看去看看亏空可不小,可是按家里的用度来看,完全不象啊?沈沈倩如决定去慕蠡斋问问婆婆。
沈倩如到慕蠡斋之时,陆夫人刚刚午休完,正由秋菊冬雪服侍着梳洗,沈倩如进来之后便主动接手服侍婆婆的工作,还借故将两个丫鬟支了出去。
陆夫人便笑着问道:“倩如,你有话和娘说?”
沈倩如点点头道:“娘,媳妇才将去年的帐册看完,从帐上看,去年非但没有赢得,还有四十七万九千三百五十一两的亏空,这笔亏空数目极大,媳妇想请娘示下。”
陆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快发现这个亏空,果然你公公和我都没有看错人。”陆夫人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她的红酸枝暗镶云石八仙拨步床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用铜锁锁住的描金漆剔红小箱子。
陆夫人自领中拉出一条青绿丝绳,丝绳未端系着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将钥匙塞进锁孔,只听“咔吧”一声铜锁弹开,陆夫人揿起箱盖,对沈倩如说道:“倩如,这才是咱们家真正的总帐,你就在这里看吧。”
沈倩如拿出最上面一本帐册飞快的看了起来,看过之后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去年生意上根本就没有亏空,还赚了不少钱,不过那些钱已经被她的婆婆花掉了,婆婆暗中在京城里买了两所宅子和三处铺面,这些,都没有上理事厅那边的帐册。
“娘,您置产业为什么还要私下里进行呢?”沈倩如有些不明白,这整个陆府都是她婆婆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陆夫人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倩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看族中那些人个个都眼红咱们家的产业,巴不得立刻吞了去才称心如意,娘是怕万一有一天与族中彻底闹翻,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到那时理事厅的帐册便会派上用场,只看这连年的亏空,他们便知咱们家不过是空架子,便是分也分不去多少东西,而娘自前年开始便在转移咱们家的产业,这丰宁虽是祖居,只怕日后也不会再住下去的,我已经听说二太爷三太爷正拼命的和新来的县太爷套近乎拉关系,他们冲的还不就是咱们家的产业?日后若果然有那一日,便将丰宁的这些都舍了,咱们一家子搬到京城去,照样能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沈倩如都听呆了,她万没想到眼前看着普普通通的婆婆竟有如此远见。沈倩如直直的看着婆婆,仿佛要重新认识她一般。
被儿媳妇看的有点儿不自在,陆夫人掠了掠头发,叹口气说道:“唉,娘这也是被他们逼的没法子。这两年族里的胃口越来越大,不独四时八节的礼物层层加码,他们还闹着要娘买祭田修祠堂办公学,还向娘讨要咱们家出息最好的几个庄子,说要充做公产。倩如,陆家原本也不是什么显门望族,祠堂!哼,原来不过就是间破草房子。还是你公公创下这份家业之后,才重修祠堂,将那些人养了起来,这才是口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竟是怎么都养不熟,只养肥了他们的野心!”
沈倩如想想也是觉得生气,做人怎么能这样,不想着自立自强,只想着做蛀虫,一心贪图别人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