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草地上,奔到半路小女孩忽然抚住胸口,顿时仆倒在地上。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箭一般地冲过来,抱起小女孩,但见女儿脸色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抽搐不已,他发疯一样喊着:
“涵涵!涵涵!涵涵!”
母亲也冲过去,她扑在女儿身上,在半有意识半无意识的昏迷状态中喊:
“涵涵,涵涵!少锋,快送医院,快啊!”
男人霍地站起来,抱着女儿,与妻子朝住院部奔去。
方弈秋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一幕,不知不觉中,她眼睛发涩。
“可怜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就得了这么重的病。”张佩云也眼圈红了。
“外婆、妈咪,我去看那个小妹妹。”方宇键朝母亲说完这句话后,便尾随那对夫妇,朝住院部狂奔而去。
再也没心情呆在馨园,方弈秋扶着母亲回病房。
——
好一阵的混乱、慌张、匆忙!急救室的玻璃门开了合了,开了,又合了,开了,又合了!护士出来,进去,出来,又进去……
夫妇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女人埋头,肩膀微耸,似乎在哭泣,男人紧蹙眉头,一声不吭。
“沈云萝,如果不是你,涵涵不会得这种病!”男人忽然出声,语气冷森,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窒。
沈云萝本来埋头流泪,倏地抬头,脸色苍白如纸,秀丽的脸庞挂满泪珠:“少锋,结婚前我和你说过这件事,你当时说你不在乎的。”
“那是以前,沈云萝,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涵涵对我会这么重要。”男人声音更冷:“如果涵涵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如果涵涵出事,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沈云萝声音完全哽咽。
黎少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面色阴沉。
再也不看妻子,双眸转向急救室。
望着丈夫冷漠的转身,沈云萝泪如雨下。
丈夫很爱女儿,可是,他不爱她。
他不爱她,当年为什么又要娶她?为什么又要和她说他不在乎她的家族有遗传性心脏病?为什么在她出国留学期间,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写一封滚烫得吓人的情信,在她生日的时候还会不远千里的寄礼物给她?为什么她不在他身边时他对她那么热情那么关心处处呵护她而她回国后他就对冷漠像另一个人?为什么?
当年她与步入结婚礼堂时,她是多么感动,多么幸福,多么快乐,记得当年又有多少女人羡慕她嫁给一位万中挑一的好男人——能与心爱的少锋哥哥牵手红地毯,她沈云萝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
结婚后才发现一切都那么虚幻,所谓的完美男人竟是这样子的。
她不能说他不好,他完美得几乎无懈可击,可他对她冷淡得就像是个陌生人,结婚五年,两人上床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丈夫连碰都不想碰她,只有在公共场合,他才会牵着她的手微笑——只是为了面子上的需要而已。
两人夫妻关系在多年前就已名存实亡。
沈云萝知道丈夫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有意中人,追求完美的丈夫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是丈夫口紧,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位令丈夫心动的女人究竟是谁,那位女人也从未露面。她爱丈夫,丈夫是她的初恋情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也最爱的男人,所以明知丈夫心有所属,明明她心里苦得常常失眠,她仍然不想与他离婚。当后来发现丈夫爱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时,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谁知女儿还是无法逃避沈家人命定的魔咒——遗传性心脏病!
沈家是H市有百年历史的名门望族,沈家的财富不在四大财团之下,可有钱有势的沈家人活得很低调,也活得很不快乐,遗传性心脏病似可怕的幽灵,无时无刻缠绕着沈家人,令他们无处可逃:在沈家每代都有人在吃着饭,睡着觉,走着路时毫无先兆地粹然死去,当然并非每个沈家人都如此,比如沈云萝就没有患心脏病,但她的双胞胎妹妹在旅游时毫无预兆地死于途中,那年妹妹才十九岁。
如今她的女儿黎雨涵年方五岁,就确诊得了最严重的先天性遗传心脏病。
今天就突然发作,女儿生命垂危。
女儿患重病,丈夫又不爱她,她现在活着,比死又好得了多少?
这就是她的命吗?
沈云萝默默流泪。
长长的走廊,除了沈云萝压抑的哭泣声外,便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自始自终,除了那两句对话之外,夫妻俩再也没说一句话,形如路人。
在长长走廊的另一头,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澄澈的双眸远远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好奇怪,他们是夫妻吗,怎么都不说话呢?就连小男孩都疑惑起来。
不知不觉中,小男孩身边站着一位女人,男孩的母亲来了。
“小键,小妹妹还没醒来吗?”母亲询问,温柔的语气充满着关心。
“没有。”男孩问:“妈咪,你怎么来了,外婆现在好吗?”
“外婆很好,她叫妈咪来看看,外婆也想知道小妹妹的情况。”
方弈秋把母亲扶回病房,张佩云的身体状况还可以,见外孙没回来,加上她也很关心小女孩的病势,便催女儿看看。
好在小女孩的病室离安母的病室并不远,方弈秋走几步,便看到儿子呆呆地站在走廊中。
这时一位身材挺拔满身名牌的男子扶着一位老人从走廊边走来,从母子身边经过。
方弈秋无意与男子的眼光相碰。
两人都怔住:
这位匆匆而来的男子,竟是在蓝海酒吧中三月如一夜给她送花的男人,也是昨天她在黎明集团大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目光迅速转向方弈秋身边的方宇键,俊秀的脸露出深思之色。
但他什么都没说,微微点头,扶着老妇人,匆匆朝那对夫妇走去。
“妈!”坐在长椅的夫妇霍地站起身来,朝老妇人与男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