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望
这时,有侍卫前来禀报,“娘娘,有一姜姓妇人求见。”
姜姓妇人?倾妃想到了姜夫人,她怎么来了?不是回褒国了吗?”快请。”
“诺。”
果真是姜夫人,她似乎是刚从褒国赶过来,神色有些憔悴,“拜见倾妃娘娘。”
“姜夫人快请起。”倾妃一直拿待她很好的姜夫人当亲人的,上前将人扶起来,“姜夫人怎么有空来这里?”
“娘娘……”姜夫人面有难色,似乎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倾妃会意,挥退了下人,“姜夫人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娘娘,自您来到周国后,洪德王子殿下便将您的父母接到了都城住下。”姜夫人道,倾妃点头,这些爹爹有写信来,她知道的。
“前些日子……我去您父亲家里拜访。却发现……”姜夫人又停住了,但最后还是下决心说了,“发现您父母一家,都被人杀了。”
倾妃顿住,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将手上正在倒的茶倒完,嘴角挑起,“姜夫人,你真爱开玩笑。”
姜夫人有些为难的看着倾妃,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这个噩耗,但是她必须得说。
“娘娘,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倾妃手一抖,壶中的茶水洒出来烫到了手背,白皙娇嫩的皮肤立刻起了一片红色,倾妃却好似根本没有痛觉。“姜夫人,你再说一遍……谁……谁死了?”
“是……您的父母一家。”姜夫人别开眼,“都被杀了,一个不留。”残忍的事实,就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毫无准备的倾妃。
倾妃似是没有反应,呆呆的看着姜夫人。脑子里还回荡着这句话,“都被杀了……都被杀了……”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倾妃忘了说话。
“姜夫人,”倾妃突然抓住了姜夫人的手,攥得死紧,“爹爹,娘,天哥哥,玄哥哥……都……死了?”
“是……是的。”姜夫人不敢正视那双眼睛中浮现的绝望,那瞪大的双眼中,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在交织。
“不……不是……不是的!你骗我!你骗我!你是骗子!骗子——”惊恐绝望的尖叫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宫殿。
“娘娘!”姜夫人一声惊呼,接住了倾妃倒下去的身子。
天哥哥,爹爹,娘,玄哥哥,都……死了?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会的……
眼前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卿儿……”一声熟悉的呼唤似远似近的传来,飘渺的抓不住。
是谁?是谁在叫我?
天哥哥……天哥哥!是你吗?是你在叫卿儿吗?
黑暗中突然泛起点点的白光,她努力的朝光源看去。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挺拔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她知道,天哥哥,那是她的天哥哥。
“天哥哥,你来接卿儿的是吗?”她欣喜的走过去,想抓住眼前的人。
却扑了个空,眼前的人眼睛不再是记忆中那温柔的摸样,而是溢满了悲伤。“卿儿……”
“天哥哥,卿儿在这里,你带卿儿走……你带卿儿走,好不好?”她急切的走上前,生怕眼前的人会不见。
“卿儿,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那挺拔的身影在慢慢变淡,直到不见。
“天哥哥!不要丢下卿儿!不要丢下卿儿!”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世界,在那一刹那,崩塌。
“倾妃怎么样?”坐在床边的男人看着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似雪,那悲戚的神情就好像即将死去。
“回大王,倾妃娘娘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才导致昏迷不醒。身体并无大碍。”身边有一医官打扮的人恭谨答道。
“她什么时候会醒?”姬宫涅不喜欢她这个样子,这个虚弱的样子。
“这……”医官不知道怎么回答,“娘娘这个样子是心病,心病还需新药医。要看娘娘自己了。”
姬宫涅皱起了眉,“若她不醒,你就准备掉脑袋吧。”
那医官吓得跪下来,“微臣惶恐。”
姬宫涅又在倾妃的宫里呆了一会,但是看她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就走了。
“娘娘……”芸儿在一边抹着眼泪,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晕倒了呢?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每天,姬宫涅都会来看倾妃,每次都是在她身边一动不动的呆着,也不说话,也不碰她。
“你这女子真是大胆。”倾妃殿里没有别人,只有姬宫涅坐在倾妃的床榻边,自言自语。
“我是这周国的大王。我想要什么女子没有?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哪一个见了寡人,不是乖巧柔顺任寡人予取予求?怎的偏生遇到了你,就算表面对寡人乖巧,骨子里的还是不喜的吧?”姬宫涅顿了顿,又接着道,“可你这幅冷淡的样子,寡人偏偏就喜欢。你以为你吃那不孕的药寡人不知么?寡人只是不想你做不开心的事。可惜,你不懂得寡人的心。心里眼里始终装的是别人。寡人怎么会让你在寡人身边还想着别的男人呢?所以寡人派人杀了他,杀了所有你牵挂的人。这样,你就永远是寡人的人,永远也休想逃开了。”
姬宫涅说完这一段,微微俯下身子,薄唇贴在倾妃唇上,细细的舔了舔。满意的勾起了唇角,眼睛中那疯狂的神色,相信所有看见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门外,正打算送药进来的芸儿站在了门口,手脚冰凉的听着这一段话。好可怕的男人!
宜臼自褒国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倾妃的事。他选择了沉默,每次暗卫将和倾妃有关的消息放在他的案头,他都会烧掉。
他的父亲真是好手段,派他这个太子去做了一回屠夫,自己在一边看戏。这样一来,他根本不可能拉拢到倾妃。
可惜他的父亲不知道,那个女子,本不欲卷进这宫廷的争斗之中来,却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不得不卷进来了。
不知,一个执行的人,和一个指示的人,谁更值得她去恨?
深夜,本就冷清的倾妃殿更显寂静。一个黑影,越过重重侍卫,闪进了倾妃的寝宫。
丝帛锦塌之上,那个一身素衣的女子仍在昏迷之中。迅速消瘦下去的脸颊,让她本来柔美的脸部线条显出一丝冷峻的味道。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她也紧皱着眉头。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一家吗?”那黑影在床边坐下,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床上的人纤长的睫毛抖了抖,那黑影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你要记住,是我杀了你一家,是我,太子宜臼。”
“若你想报仇,就醒过来吧,用你的手段,用你的资本,来找我报仇。我等着你。”那黑影轻轻笑了笑,随即迅速的离开了。
黑暗中,床上的人似乎颤了颤,突然,她睁开了眼睛!
娘娘真是个苦命的人,芸儿在心里叹气。其实这皇宫之中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是苦命的人呢?得宠的耀武扬威,不得宠的翘首期盼,得宠的被王玩腻了随手丢掉,就被不得宠的欺负。如此循环往复,谁也逃不开。这不是幸福,而是诅咒。
宫里的女人都是王手中的玩具,得了新鲜的,旧的自然就被抛在一边,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这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而现在,倾妃就是王手里的新玩具,漂亮,新奇的玩具。
“芸姐姐,你怎么在发呆?”和芸儿差不多大的一个小女孩凑过来,但是因为芸儿的品级比她高,所以就算实际上她大一些,也是要叫芸儿姐姐的。
芸儿回过神来,笑道,“墨儿,你怎么不在自己的阁里呆着,小心嬷嬷揍你。”
那个叫墨儿的女孩皱了皱鼻子,“我才不怕她。”
芸儿失笑,“我去给娘娘洗漱,你不要乱跑,我等下来,给你吃好吃的。”
墨儿乖巧的点点头,目送芸儿离开。
芸儿端着一盆子热水,走进倾妃的房间,娘娘已经昏迷一个多月了,这宫里的流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恶毒。苏妃她们更是不遗余力的诋毁娘娘,说娘娘是因为福薄承不了圣恩,才会病倒的,嗤——真是笑话!
“碰,哐啷——”芸儿手中的盆子掉在了地上,但她顾不得这许多,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那个明明已经昏迷,此刻却做起来的人。
倾妃听到响声,转过头,皮肤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显现出一丝病态的苍白,甚至有些透明的感觉。“芸儿?”倾妃皱了皱眉,见芸儿木呆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满。
芸儿回过神,赶紧扑过来,“娘娘!你醒了?你没事吧?”
芸儿紧紧抓住倾妃的手,却半天没有回应,抬起头,倾妃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自己。良久,才转开了视线,将手抽了回来,“我没事。”
芸儿呆了呆,似是很不习惯倾妃这幅冷漠的样子。以前虽然她不太笑,但是最起码不会冷,而现在……
“芸儿,我躺了许久,身上不舒服,帮我准备沐浴。”倾妃道,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现在还是冬天,她却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好像根本不觉得冷一样。
“娘娘,您将鞋子船上吧,地上凉。”芸儿见状,赶紧将鞋子递过去。倾妃却躲开了,根本没有要将鞋子穿上的意思。
倾妃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子,见芸儿还杵在那,便道,“还不去?”
芸儿一呆,赶紧低头行礼,“诺。”
芸儿出去后,倾妃将视线已到了自己的双手上,还是那么纤细白嫩,真正是指如削葱根。倾妃嗤笑了一声,这双手明明这么白,为什么自己却看见上面的斑斑血迹?
昏迷中,那个人告诉自己,是谁杀了自己一家。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太子宜臼,那个记忆中的翩翩公子,那个温润俊雅的人,竟是一个杀人凶手。她不笨,她甚至很聪明,太子没有杀她一家的理由。
那么是谁?要硬生生的扯去这与自己唯一的羁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坐在镜子前,倾妃用指尖缓缓描着自己的脸颊。这被世人称为绝色的脸孔呵……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痛恨。痛恨自己的这张脸,害死了最亲,最爱的人。
如果没有这张脸,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不这么难过,命运是不是可以不这么捉弄她?
如果没有这张脸,是不是就可以和天哥哥永远厮守,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天人永隔,肝肠寸断……
如果没有这张脸……倾妃恍惚的伸手,握住了那青铜的发簪,若将这脸毁去,是不是就可以幸福?
“娘娘!”芸儿吓得大叫一声,娘娘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拿着那簪子对准自己的脸?
倾妃被这一声吼吓得手一抖,尖利的发簪划过手心,留下一道血痕。
尖锐的疼痛让倾妃回过了神,掌心殷殷冒出的血珠滴落在纯白的里衣上,印上点点红梅。
倾妃毫不在意的放下簪子,“我只是想梳头。”
芸儿扑过来,心有余悸的拿过梳子,“奴婢来帮娘娘梳。”
倾妃也不反抗,任她摆弄。
既然不让我毁去这容颜,就让我来利用它报仇吧,以此,来慰藉你们的在天之灵,爹爹,娘……
“太子殿下,倾妃娘娘醒过来了,现在大王正在往倾妃殿里去。”莫伊垂首立在宜臼身边。
宜臼手一顿,随即又从容不迫的落下白子。
“看来,她的确没有让本殿失望,与你的约定,看来可以继续了。”宜臼笑若春风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没有答话,悠然的落下黑子。被一缕头发盖住了半边的容颜,而另一边,明显俊朗不凡的线条此时略显冷硬,薄唇微抿。
“太子殿下,您输了。”凉凉的声线缓缓回荡。
宜臼看着棋盘上被黑子堵得无路可退的白子,没有露出沮丧的表情,“没有下到最后,谁能知道输赢?”
姬宫涅来到褒姒的倾妃殿的时候,倾妃已经收拾妥帖了。甚至头上还戴了一朵平日里根本不会带的白色花朵形状的头饰。本来,在这宫廷之中,戴白色的饰品是极其不详的,但是姬宫涅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人很适合这白色。
其实褒姒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今天这身打扮,其实是在为家里人守孝。但没有想到,这一身白衣的装扮,更加显现出她的冰清玉洁和雪莲般清冷而华美的气质。姬宫涅在心中赞叹,果然是美人么,只要稍一装扮,就会透露出那倾城的美貌。
“爱妃,你今天真美。”姬宫涅握住褒姒略显冰冷的手,有些痴迷的看着褒姒的脸。
褒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来一眼被握住的手,抬头看着姬宫涅,“大王今日如何有空来臣妾这里?”
“寡人听说爱妃你大病初愈,特此将国事推去,来看望爱妃。”姬宫涅说着拉着褒姒在一旁坐下,“去将火盆烧旺些,爱妃刚病好,不能受凉。”
“诺。”芸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爱妃,寡人命人开始建造鹿台了,等到建好,寡人就可以和美人一起登上鹿台,观赏咱们大周国最美的景色。”姬宫涅道。
褒姒奇怪,“大王,现在不是冬日么?哪里来的树木建造呢?”
“爱妃有所不知,寡人命国公从各地收了大量的建材,早早便存放妥帖了,现在开始建造,来年开春的时候便可建好了。到时,爱妃你就可以看见春天的美景了。”姬宫涅看起来很是开心。
“大王,春日里天寒地冻,工人如何建造?”褒姒皱了眉头,这么冷的天,却要去建那什么鹿台么?
“爱妃何须担忧,那些奴隶贱民,根本不值得爱妃你为他们担心,他们都是寡人从战败国的俘虏和依附我们的小国中挑选出来的壮丁,都是贱民!为寡人建鹿台,那是他们的荣幸。”姬宫涅眼中寒光闪烁,极其不屑的道。
褒姒眉头皱的更紧,就算是奴隶、俘虏,难道就不是人么?
姬宫涅见褒姒眉头紧皱,不由得失笑,“爱妃何必为他们伤神?来,为寡人笑一个。”
褒姒见状,松开了眉头,移开目光,“大王恕罪,妾天生不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