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嘉泳公主
“那下官告辞了。”他说着匆匆收拾了下药箱,作了揖便要退出怡心阁。
“小敏……”一个人焦急地一步跨进怡心阁,正好撞上往外退的太医。
“燕王爷……”太医看清来人,立马作揖行礼。
“萧太医,她怎么样了?”南宫越一把拉住那个帅哥。
“小姐没事,只是染了风寒,下官已经开了药,按时服下便好。”萧太医恭敬地答到。
“有劳太医了。”南宫越抱拳致谢,然后大步跨到我的床边,他坐在床沿上看我,眼里尽是担忧,“你没事吧?”
我冲他一笑:“你怎么来了?”
“莺儿跑去找我说你病了,我就赶来了。”
刚才只顾看帅哥,没注意莺儿溜去找南宫越了。我的目光扫向她,她冲我吐了吐舌头,低头不敢看我。我只得将脸转向南宫越,看着他焦虑的眸子道:“我没事,不过是着凉了。”
“昨晚应该早些送你回来的,害你受了风寒。”他自责地说道。
“这哪里是你的错,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笑。
“莺儿,赶紧去抓药,然后煎好了给小姐送来。”他头都没回,背对着莺儿命令道。
“是,奴婢这就去。”莺儿转身跑了出去。
“萧太医,奴婢送您出去。”雪云看看我跟南宫越,又看看站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萧太医。
“下官告辞。”萧太医冲南宫越行了一礼便同雪云一并退了出去。
南宫越就那么坐在床沿上看我,屋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我们四目相对,就差点无语凝咽了。
“嘿嘿,我没事,对了,你找我何事?”我被他复杂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
“没事,只是想为你引见一个朋友。你现在觉得如何?”他一脸担忧的神色在我的目光下一览无余,那双温润的眸子参杂着隐隐的自责。
“我真的没事啦,要不我下床走给你看看?”我见他一直不放心,只好证明给他看,说着便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哎……别,我信……”他略倾身,一把按住我。
“小姐,喝药吧。”雪云端着药碗一步跨了进来,正好撞上我跟南宫越眼神交汇,南宫越立马正了正身,我也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雪云抿嘴笑了笑,将药碗端了过来。
“我来吧……”南宫越起身接过药碗,雪云丝毫不犹豫地就将药碗交给了他。这丫头想的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她还真是比我心急。
“我自己来吧,别把我看成重病人一般。”我靠在床头的身体坐正了些,想去接过他手上的药碗。
南宫越一手端碗,一手轻轻按下了我伸过来的手,不看我,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的舀起一勺汤药,送至嘴边吹了吹,然后抬眼看着我,递到我的唇边。我忽然觉得脸颊滚烫,像是在空调房里待久了一般,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乖乖地张开嘴凑到药勺边上,一口喝了下去。
有点苦,我微微皱眉。
“苦么?”他笑着问我。
“有点……”我实话实说。
“良药苦口。”他看穿我的小心思,只是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四个字,我想不喝也是不可能的了。
“王爷,魏小姐来了。”药喝到一半,南宫越的贴身侍卫连广进来禀告。
魏琳?那个南宫煜嘴里的魏姐姐,那个跟南宫越青梅竹马的人?他要为我引见的人就是她?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终于要见到她本人了。
“让她进来吧。”南宫越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吩咐。
“是。”连广作揖退了下去。
我看他,他只盯着手里的药碗,专心致志地给我吹凉。
“越哥哥……”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身穿大红色紧身裘袍的女子一跃而入。
她看见躺在床上的我,又看看手拿药碗的南宫越,脚步停在了门边。
“琳儿,你怎么来了?”南宫越起身将药碗放到桌上,走向她。
魏琳,与别的女子不同,她的身上没有大小姐的娇贵之气,反而有一种男儿身上的洒脱和英气,眼神凌厉且清透,大大的眼睛嵌在一张雪白的鹅蛋脸上,肤如凝脂,口若朱丹。头发只是很简单高高束起,简单又大方。
她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笑着对上南宫越的脸:“琳儿来看看越哥哥。”
她说着一把挽住南宫越的手臂,小女儿撒娇般地蹭在他的身上。
南宫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手臂却被魏琳紧紧地抓着。
“来,琳儿,引荐个人给你认识。”南宫越不着痕迹地按下魏琳缠在他手臂上的手,径直走到我床边,魏琳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过来“这是南敏姑娘,是……是三哥的贵客。”
我的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这样的介绍词我该如何去理解?
“小敏,这是魏太尉的女儿魏琳。”他把头转向我,我从他风轻云淡的眸子看不出任何东西。
“魏小姐,你好,我抱病在床,真是失礼了。”我冲她点了点头。
她微微一笑:“南姑娘说的哪里话,身体不适要多休息才好,是魏琳多有打搅才是。”
她只这么淡淡一句,便再没看我,眼睛一直围着南宫越打转,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姑娘对南宫越可不是简单的感情。
我隐隐觉得魏琳到怡心阁来并非是单纯地找南宫越,玲珑如她,又怎会不知南宫越的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呢?
南宫越喂完了药也不说带着魏琳离开,反倒和魏琳坐了下来,他唤了莺儿奉茶,大有要在这里谈天说地的架势。不过能怎么办?这整个怡心阁都是他家的,该走的也是我才对。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聊。
“琳儿最近可有跟着魏伯伯去练兵?”
“没有去,父亲说现在还不需要我帮忙,让我安心做自己的事。”她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南宫越,南宫越的脸上是依旧不变的笑容,好像没有听出她弦外之音的样子。
“那正好,小敏到府上这么久也没个人陪她解解闷,若是琳儿得空的话可以常过来走动走动。”南宫越忽然转头看向我,我抿嘴一笑,掩饰自己的慌乱。
“好啊,我一见敏姐姐便喜欢的很呢。”魏琳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贪恋地留在了南宫越脸上。
“琳儿妹妹真是体贴,那就劳烦妹妹了。”虽然她并不看我,但这客气话还是少不了的。
“姐姐哪里话,你是越哥哥府上的贵客,自然也是我魏琳的贵客了。”她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燕王府的女主人。
我但笑不语。
早就听闻这魏琳从小就跟着魏太尉习武练兵,从不把自己当小姐看,上阵杀敌运筹帷幄都是常有的事,更难能可贵的是,魏琳确有练兵制敌的天分,她精通兵书兵法,武能对阵沙场,文能出口成章,的的确确是巾帼不让须眉。
光是这些我就早已自叹弗如,如今见到她本人,更觉得她心机深沉,八面玲珑。有这样一个对手,真的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然而多年后,当我再想到这个午后,我却是对魏琳充满感恩。
大启灵帝龙葵十八年秋,我来到启国将近两个年头。
早已习惯了燕王府里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与南宫越对诗抚琴。
时常听闻南宫越谈起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朝堂之上又多的是奸佞之臣。然而,对这国之大事又岂是我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所能评论一二?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提醒他自身的安全。但是,他与当今太子殿下情深义重,当是生死与共的。
灵帝近年来龙体抱恙,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即位是迟早的事,但就如今局势来看,多的是对帝位虎视眈眈之人。
虽然我不知道这启国到底是在哪些个朝代中间,但听南宫越说,启国并非是男尊至上,先帝卿帝就是女儿家,这倒有点像武则天,后宫男妃亦是人数众多。
当今皇上之所以立南宫宣为太子而并非立长公主嘉泳公主,一来是因为南宫宣的生母玉贤妃深得帝心,她在世的时候几乎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后来患病去世。二来是因为长公主专横跋扈,虽然当朝皇后是她生母,但在朝中却是不得人心。南宫宣虽然风流不羁,但在朝堂之上确实是难得的治国栋梁,而且政治手段很厉害,很得人心。
我所知道的这些不过是两年来断断续续从南宫越嘴里听到的。他效忠太子爷是毋庸置疑的,但如今天下的局势却并不在太子爷的控制之中,谁将最终荣登大宝都是未知数。
两年来我见南宫宣的次数少的可怜,除了他偶尔几次来燕王府看我跳舞。我并不想介入他的生活,侯门已经深似海,这帝王之家想必更是卧虎藏龙。所以能离他远点我定是不会离他近的。
最近一次见他,都是上个月初了,他带着伤跑到燕王府,那时我正和南宫越在书房对诗,见到他时只觉得他瘦了,身上沾了血,脸色有些苍白,他的侍卫秦晔扶着他。
“三哥,你怎么了?”南宫越见他这副模样,放下手中的书简奔向书房门口。
“没事,老样子……遇袭。”他说的轻描淡写,眼睛扫过坐在一边的我。“秦晔你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秦晔领命退出书房。
我站起身走到桌边,为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嘴唇还是干的厉害,微微泛白。我准备再为他倒一杯,他一把拉住我说不用了。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南宫越一边帮他脱下外衣,一边问。他的动作娴熟仔细,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帮他治疗伤口了。
“你看这个。”南宫宣从腰带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牌子,藏青色,刻有一只三头鸟,上面的字不是汉文,扭扭曲曲。
南宫越接过这个牌子,仔细端详了会,喃喃地说道:“这……这不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眼去看南宫宣,南宫宣嘴唇紧抿,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在启国境内吗?”南宫越不可思议地问道。
南宫宣轻轻点点头。
然后就是两人的沉默。
有些事他们是心照不宣的,而我一个外人来看,真是一场哑剧,看的莫名其妙。
南宫越没再问,走到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南宫宣身边的实木案桌上。我呆呆地站着,插不上一句话。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纱布、剪子和药酒之类的包扎工具。南宫宣只是手臂受了伤,血流的有点多,并没有伤及要害,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试图自己去拽掉亵衣袖子,结果是徒劳。
我走过去,拿起剪子,轻轻抓起他的手臂,他的亵衣早已被血染红,我开始觉得头晕,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剪子,用力将我的身体转过去,却又小心地扶着我的腰,他低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早就跟你说过了,有晕血症就不要逞能。”
我逞能?我一听立马就来了火,我想转身臭骂他一顿,谁料他的手一用力,我的身体就那么僵直的站在那,动弹不得。
“你现在不能欺负病人。”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我……我欺负病人?南宫宣,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我暴跳如雷。
“你怎么那么暴躁?一点都不像女儿家。”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却那么虚弱。
好好好,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
南宫越脸上一贯的笑不见了,他眉头深锁,静静地配药。南宫宣抓紧我的手也渐渐放松,我不敢回头,真怕自己晕过去还让他们照顾我。
“好了,千万别碰水。”南宫越叮嘱了一声。
我缓缓转过身,看到南宫宣露在外面的整条手臂,以及手臂上白的刺眼的纱布。
我突然开始心疼起这个男人,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一颗怎样的心?他的肩膀上承载了天下兴亡,他面对的也许不止是外邦入侵,或许更多的是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权利之争。
而每一段历史里,改朝换代时那些宫廷政变会不会在他身上演绎?夺宫之变会有多少家族兴起,又会有多少家族败亡?
南宫宣,你会如何?
龙葵年八月十五,中秋节。
长公主嘉泳公主在怡和山麓举办赏月会。邀请朝中大臣家眷及年轻公子参加,南宫宣和南宫越自然在被邀之列。
我本是无名无份之人,虽然心里很想参加,但南宫越怕我招人口舌,坏我名节,便不同意我参加。于是乎,我软磨硬泡,不管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撒泼献身灌****都用上了,他才最终点头同意我跟去。
我涕泪齐下,感恩戴德。我扮成他的跟班随从与他一同前往。虽然是男装打扮,但这有的出来跟没的出来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来燕王府这么久几乎是没出过门,现在终于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哪怕叫我只是站着看着我也高兴啊。
怡和山麓在皇城北面,半山腰修建了一座行宫府邸,坐北朝南。宫娥侍女、亭台楼阁都如在画中。
九月已是秋季,但这怡和山麓一眼望去还是那葳蕤茂盛的浓绿。这行宫府邸便是依山傍水而建,风景独好。
我随南宫越的马车行至宫门,南宫越下了马车,我便紧随其后。
宫门的金色牌匾上写着苍劲的四个大字……怡和山庄。真倒有点度假村的味道。
这次跟着南宫越来参加这么大的聚会,我只当自己是个下人,出来前我已经将手脸全都抹黑,不然那么白嫩的皮肤定会引起他人怀疑。我看看南宫越,他给我一个安心的笑,我随他走进怡和山庄,这里早已宾众如云。
我一眼便扫到站在人群中的魏琳,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青色纱衣,肩上有一条用上好的淡淡的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穿上与裙子绝配,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上面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也镶着绿宝石。白嫩的玉颈,带着珍珠和绿宝石相间的项链,白皙的脸庞上粉嫩的朱唇显得娇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