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指出的是,正是由于这次以色列的入侵和对基督教滥杀无辜的纵容,在伊朗的暗中支持下,黎巴嫩南部废墟之上诞生了一个新的组织——黎巴嫩真主党。这个政党从诞生之日起,就以消灭以色列为战斗的目标。从此,以色列又多了一个死对头;也是这次入侵,让以色列爱好和平的人们觉醒,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抗议政府的滥杀无辜和肆意践踏他国的土地,一些和平组织如“现在就和平”也应运而生,而以色列总理贝京和国防部长沙龙也在国内高涨的谴责声中不得不灰溜溜地辞职卸任。
都是石油惹的祸
经过黎巴嫩战争的再次重创,阿拉法特呕心沥血多年营造的巴解组织遭受了沉重打击,自己也不得不寄人篱下,来到北非突尼斯暂且安身。而群龙无首的阿拉伯诸国,也由于忌惮巴解组织的恶名,对巴解组织的支持只停留在口头上,支持巴勒斯坦的阿拉伯大义,也被渐渐淡忘。
巴解组织的冬天来了。走投无路之下,阿拉法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斗争策略。
1988年11月15日,流亡的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向世界宣布了巴勒斯坦的独立宣言,正式明确了巴勒斯坦人建立独立国家之诉求。五天之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承认了这个没有国土、没有政府的纸上国家。至今巴勒斯坦国已得到一百多个国家的承认,不过它一直不能加入联合国,仅仅作为“非会员政治实体”参加联合国会议,没有投票权,也不能加入国际组织。
宣布建国后不久,向来宁折不弯的阿拉法特首次承认了联合国181号决议,也就是间接承认了以色列的存在,并主张与以色列通过和平方式解决长期存在的争端。
让一个时代的硬汉阿拉法特低头的确不容易。
但此时的阿拉法特已别无选择。多年的打拼已经证明,对阿拉伯兄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而曾经可以打出的一张王牌苏联,也在1989年随着戈尔巴乔夫的一声叹息而瞬间坍塌。走投无路之下,阿拉法特不得不谋求美国的支持,尽管他明白,自己在以色列的盟友美国人手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要能够成立巴勒斯坦国,阿拉法特愿意与以色列这个死敌化敌为友。
这是巴勒斯坦人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虽然不是真正的意愿)向世人表明自己的诉求。而这个诉求,实际上早在四十年前就由联合国交给了巴勒斯坦人,只是那时他们没能抓住罢了。
可怜的巴勒斯坦人在“好心人”的忽悠下,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
戎马一生的阿拉法特在作此选择时肯定很心痛。此时,他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不再是那个玩命的热血青年,饱经沧桑的他不得不从一个斗士,转变为一个政治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巴勒斯坦人复国的梦想成真。
这个老人不仅承受着来自国际上的压力,也忍受着来自巴勒斯坦内部争斗的折磨。
巴解组织除了阿拉法特领导的直接嫡系法塔赫外,还有“人阵”、“民阵”等多个派别,各派之间在斗争的方式和方法上存在分歧。另外,各派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个阿拉伯国家,相互之间钩心斗角、尔虞我诈。面对错综复杂的关系,阿拉法特这个老大不好当啊。
看到阿拉法特抛出了橄榄枝,加之美国施加的压力,以色列政府也开始调整其外交策略,尝试与昔日的敌人阿拉法特接触。
但就在阿以关系即将破冰的时候,不甘寂寞的萨达姆于1990年8月2日突然出动十万大军,吞并了邻国科威特,连科威特的王室都被萨达姆占领。随后,伊拉克宣布科威特“光荣地”成为了伊拉克的一个省。面对世界上的一片谴责之声,萨达姆重提阿拉伯大义,声称如果以色列能够遵照联合国的决议从阿拉伯被占领土上撤军的话,伊拉克就从科威特撤军。
寒冬中的阿拉法特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久违了的温暖,巴勒斯坦人非常感谢萨达姆没有忘记巴勒斯坦人。于是,在阿拉伯国家和国际社会几乎异口同声谴责伊拉克的时候,阿拉法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伊拉克一边。
萨达姆的确了解这个谁有石油谁说了算的时代(欧佩克在世界上如此,“两桶油”在国内也是如此)。坐在科威特王室里的萨达姆野心勃勃,他脚下踩着科威特,目光却盯上了科威特的邻居、世界第一产油国沙特阿拉伯。萨达姆的梦做得很美:如果能够控制沙特的油田,再加上伊拉克本土和科威特的油田,自己就拥有了世界石油储量最多的前四个国家中的三个,凭借手里掌控的石油资源,自己就能够成为左右世界的老大了。考虑到沙特阿拉伯的军事实力比科威特强不了多少,伊拉克占领沙特阿拉伯可以说易如反掌,萨达姆的梦想似乎并不遥远。
以色列人坐不住了,美国人坐不住了,欧洲人坐不住了,连远在亚洲的日本人也坐不住了。如果说伊拉克上次与伊朗交恶,还可以让美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萨达姆侵占科威特并意图吞并沙特阿拉伯,则触动了美国利益的底线。于是乎,1991年1月17日,在美国老大的带领下,多达三十四个国家的多国部队杀向了中东(日本人想去但不让去,不过,份子钱是少不了的),剑指萨达姆。
20世纪末期发生的震惊世界的海湾战争就此爆发。
伊拉克显然招架不住这么多的世界强人一起向自己发难。为转移矛盾,争取将阿拉伯国家都拖下水,伊拉克向以色列多次发射飞毛腿导弹。但阿拉伯国家不上他的当,除了一个以色列的死敌阿拉法特与他站在一起外,他没有得到任何阿拉伯兄弟的支持和声援。
以色列政府也知道萨达姆的意图,面对漫天飞来的导弹,从来都不吃亏的以色列居然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采取任何报复措施,这让意图使中东大乱的萨达姆很是丧气。当然,以色列也知道这是自己能够采取的唯一对策,不然,阿拉伯世界乱起来的局势可就难以控制了。再说,以色列人知道,自己的老大肯定会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亏的!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萨达姆只嚣张了几十天,就被拥有爱国者导弹、战斧巡航导弹、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等众多高精尖武器的老布什赶出了科威特。1991年2月26日,在点燃了几个科威特的油田后,萨达姆不得不打道回府,乖乖地回到了伊拉克待着去了。还好,这一次老布什没有灭掉萨达姆。但十二年之后,小布什就不客气了,他接过老爸的旗帜,以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武器为由,再次痛打伊拉克,并一举将扑克牌的老大萨达姆抓获,推翻了不听话的伊拉克政权,扶持了亲美的新政权,也替以色列人解除了一块心病。
解不开,理还乱
由于巴解组织在海湾战争中支持伊拉克,“得罪”了许多阿拉伯国家。战后,科威特更是不能宽恕与萨达姆站在一起的阿拉法特,将四十万在科威特打工的巴勒斯坦难民驱逐出境,不少阿拉伯国家也完全停止了对巴解组织的经济援助,使得靠援助过日子的巴解组织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危机。
阿拉法特老人不得不低头、低头再低头。
黎巴嫩战争后,以色列一直处在国际谴责声中,周边阿拉伯国家虽然没有抱伙找麻烦,但仇恨更加深化,尤其是以色列国内的巴勒斯坦人也开始发难了。
以色列建国之后,二十万阿拉伯人留在了以色列,由于远高于犹太人的出生率,他们的人口如今已经接近百万,占以色列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自1987年以色列境内巴勒斯坦人爆发起义(又称“因提法达”)之后,起义之火就几乎蔓延以色列全境。以色列国内的巴勒斯坦人与其他阿拉伯人不同,他们拥有以色列国籍,从法律上来讲就是以色列公民,理论上享有以色列人所能享受的一切权利。随着巴解组织的努力,巴勒斯坦国似乎呼之欲出,这些巴勒斯坦人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国家即将变为现实,于是,他们纷纷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拿起街边的石头与犹太人战斗。
我们从历史中一路走来,知道石头在人类文明演化过程中一直都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比如最早的工具就是石头、最早的武器也是石头。今天,巴勒斯坦人再次拿起了石头用作捍卫自己权利的特殊武器,不知这算不算是对人类文明进步的讽刺和嘲讽呢?
也就是以色列境内巴勒斯坦人大起义风云之中,一个在被占领土上成长起来的强人亚辛崭露头角。虽然他少年时因一场意外而终身瘫痪,但他却以残疾之躯,坐在轮椅之上塑造了一个斗士和硬汉的形象。他一生三次入狱,其中两次饱尝了以色列铁窗的滋味。不过,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亚辛最终还是被以色列定点清除掉了,这是后话。
作为土生土长的阿拉伯人,亚辛就地白手起家,建立了与法塔赫类似的抵抗运动组织哈马斯(伊斯兰抵抗运动组织的简称。这个组织最初是隶属于埃及穆斯林兄弟会的一个秘密团体),并从以色列领土内部,向犹太人不断发起武装袭击。不过,与大学校友阿拉法特所领导的法塔赫不同,亚辛领导的哈马斯态度更加强硬,绝不与以色列谈判。该组织的宗旨就是要以血还血,通过暴力手段建立阿拉伯人的巴勒斯坦国。
此时,以色列的总理是号称有着鹰爪的鸽派拉宾。
面对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以色列一度采取过镇压措施,但荷枪实弹的军人对手持石头的平民大打出手,注定会在人权问题上引起世界舆论的强烈批评!为平息国内日益严重的巴勒斯坦人反抗,以色列政府也不得不寻找一个能够说了算的老大,来约束这些境内的阿拉伯人,这也为巴以达成和平协议提供了重要契机。
1993年9月,在美国总统克林顿的主持下,巴解组织主席阿拉法特和以色列总理拉宾在华盛顿举行了历史性会谈。就在华盛顿白宫草坪前彼此敌视多年的阿拉法特与拉宾手终于握在了一起,双方签署了《奥斯陆协议》,由此也就意味着打打杀杀多年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终于相互正式承认了对方在这块地盘上的存在。
《奥斯陆协议》的签署标志着和平的曙光再次照向不平静的中东。
一年之后,以色列与约旦也签署了《华盛顿宣言》,约旦与以色列也就此正式结束了敌对状态,不久之后,两国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翻开了阿以关系史上新的一页。
1994年7月1日,阿拉法特这位老人终于在阔别巴勒斯坦二十七年之后,再次踏上了他魂牵梦绕的这片土地,加沙和杰里科地区就此开始实行自治,阿拉法特被任命为巴自治领导机构主席。巴勒斯坦人终于朝着建立自己的国家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华盛顿协议签署后,西方媒体纷纷欢呼:巴以终于走上了政治解决的道路,中东迎来了和平的曙光。
但事态的发展并非人们预期的那么乐观。
我们知道,巴解组织诞生于以色列境外的巴勒斯坦难民营。以色列境内的巴勒斯坦人并不认为境外的巴勒斯坦人有权力、有资格代表自己来决定巴勒斯坦领土的未来和命运,尤其像哈马斯这种诞生于以色列巴勒斯坦人中的武装组织,更不认可阿拉法特的领导和指挥权。
而对于拉宾与阿拉法特握手言欢,以色列国内也有极大的反对声音,很多激进的犹太人甚至骂拉宾是犹太民族的叛徒,一个激进的以色列军官甚至手持冲锋枪冲入希伯伦的一个清真寺,当场射杀二十九名阿拉伯人。
中东的和平终于在一片嘈杂声中,艰难地向前迈出了一步,但仅仅是一步而已。
1995年11月4日晚,七十三岁的拉宾在以色列特拉维夫市中心国王广场参加完一个祈祷和平的集会时,被一个激进的以色列大学生开枪射倒。倒在血泊中的拉宾最终死在手术台上。这天,是犹太教的安息日。第二天下午,拉宾的葬礼在耶路撒冷的赫茨尔山公墓举行。这个葬礼堪称有史以来最隆重的葬礼,来自世界八十多个国家的代表,前来为拉宾送行,其中有十三位国家元首、二十二位政府首脑,其中就包括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约旦国王侯赛因等阿拉伯国家的首脑。
为避免刺激以色列人的情绪,阿拉法特没有公开出席拉宾的葬礼。葬礼四天后,阿拉法特专程从加沙飞抵特拉维夫,亲自到拉宾的家中吊唁。
随着阿拉法特权力的失控和以色列和平卫士的离去,双方的强硬派很快再次占据上风,战争的阴云重新笼罩在巴勒斯坦上空。
1994年开始,一种新型攻击战术即自杀性爆炸引起了哈马斯的兴趣。自杀性爆炸不需要先进技术,只要有不怕死的人,背上简易的炸药包到人群里拉响炸弹,就可造成重大伤亡。从此,自杀性爆炸恐怖行动成为了巴勒斯坦抵抗组织的主要战斗方式,并被全世界恐怖分子争相效仿。今天,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在伊拉克,在中东各地,甚至远在欧洲,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自杀式爆炸的声音。
由于在以色列实施自杀式爆炸的恐怖分子不少是拥有以色列国籍的巴勒斯坦人,所以犹太人可以说是防不胜防。从此,巴以冲突又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和平眼看又要离以色列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