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之治”指唐高宗李治当政时期,从649年李治登基开始,至683年李治去逝,约35年。李治用年号挺多,“永徽”是第一个。其间疆域为唐时之最,法律被誉为中华法系的代表,人丁兴旺。
【来龙:渔翁得利】
或许因为自己以太子之争起家缘故吧,李世民很重视太子的培养。14个儿子当中,他最喜欢长子李承乾和四子李泰。
李承乾出生在太极宫承乾殿,李世民用此殿给儿子起名,显然寄予某种希望。李承乾还在襁褓中就被封为恒山王,稍懂事就有儒学大师陆德明为师,8岁被立为太子。12岁时李世民要求他“听讼”,培养执政能力。从14岁开始,李世民外出时让他以太子身份留京监国,实习执政。李承乾不负厚望,深得好评。
然而,天妒英才,639年李承乾脚出毛病,怎么也治不好,走起来一拐一拐,有损形象。于是他变得自卑,破罐破摔,沉缅于吃喝玩乐,甚至派人暗杀(未遂)劝谏他的重臣。即使如此,642年九月李世民还是命魏征为太子太师,以示无废立太子之意,让人们不要乱猜测。
同时,李世民十分宠爱李泰,史称“宠冠诸王”。李泰聪敏绝伦,爱好文学和美术,前章介绍过他主持编写《括地志》。本来他心静如水,寄情文艺。因为李承乾脚坏了,加之父皇宠爱,他便觉得一旦改立太子,非他莫属。而李承乾也看出些端倪,感到岌岌可危,决定先下手为强。643年四月李承乾图谋杀李泰,结果失败。但他不是悬崖勒马,而是变本加厉,联手汉王李元昌、侯君集等人政变逼宫。阴谋又流产,但不可再被原谅。李世民一怒之下废李承乾为庶人,赐李元昌自尽,侯君集等人处斩。
直到这时,李世民在改立太子问题上还在犹豫。李泰以为机会终于等到,连忙说如果立他为太子,那么将来他死之时会杀了自己的儿子传位给九弟李治。李世民听言,头脑一热,马上答应了。可是谏议大夫诸遂良却毫不客气地揭露说:“发生这种夺嫡闹剧,正是陛下您过分宠爱造成的!李泰说将来杀子让弟是不可能的,不可听信!”诸遂良和长孙无忌力荐直接立李治为太子,李世民同意了。随后,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加强对李治的培养。
645年三月李世民亲征高丽,留太子监国。第二年三月李世民还长安,以健康为由继续将军国大事委于李治处理,煅炼他的执政能力。648年正月李世民作《帝范》12篇给李治,展示李世民对人生和世界的体悟,也是他一生经验的总结,充满哲理。他还在其中明确说:“饬躬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换言之,他一旦归天,这就是遗嘱。
649年五月李世民去逝,李治随即继位。可以说这又是“猫儿掀桌为狗作”,换言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承乾和李泰如果不争,皇位肯定轮不到李治。
与李承乾、李泰相比,李治逊色得很。说好听些,李治低调善良,说难听点是懦弱无能。但不管怎么说,他开创了另一个盛世,这很可能是人们未曾预料的。
如果没有“永徽之治”,李世民父子跟杨坚父子很相似!
一、女人接连站出来
每章一开始都得写稳定皇权一节,严格来说无甚新意,实在有些乏味。然而,专制制度注定每一任都不可能真正平和交接,正如法国历史学家米涅所说:“好事和坏事一样,也是要通过篡夺的方法和暴力才能完成。”没有平静的改朝换代,只不过动荡程度不同而已。将这样一个过程忽略,盛世显然要失色太多,还是坚持写吧!
谋反居十恶不赦之首,罪该万死。然而,专制是人治,也就有例外。原太子李承乾是谋反的主犯,从犯都赐死或处死了,但李世民对这个儿子实在太爱,不忍心杀,只是将他流放黔州。李承乾没再反抗,也许自责得很,第二年在流放地郁郁而死。李世民提笔写一首《秋日即目》:
爽气浮丹阙,秋光澹紫宫。
衣碎荷疏影,花明菊点丛。
袍轻低草露,盖侧舞松风。
散岫飘云叶,迷路飞烟鸿。
砌冷兰凋佩,闺寒树陨桐。
别鹤栖琴里,离猿啼峡中。
落野飞星箭,弦虚半月弓。
芳菲夕雾起,暮色满房栊。
这位创造了辉煌盛世的帝王,在遭受白发送黑发之痛时,满怀秋菊点缀的寂寞冷清,再就是别鹤、离猿所象征的哀愁。他为之废朝,并以国公之礼葬之,彻底了结李治一大后顾之忧。
对于李泰,李世民也十分疼爱。贬他为顺阳王后,不到四年又将他进封为濮王。李世民拿着李泰的上表,像普通家长拿着子女从学校带回的奖状,对大臣说:“你们看,我儿子文辞这么优美,岂非才子?我心中多记挂他,你们知道。但我只能忍痛割爱,这样才能保全他们兄弟。”从李泰方面说,他远离政治,还有文学艺术堪以寄情。他收藏的书几乎跟皇室一样多,还有一手好书法,被列为古代书画鉴赏家之一。这样,李治又了却一大心病。即位后,他对这位哥哥在生活方面优待甚厚。没几年,李泰也去逝。
大大出乎人们意料,暗算李治的,一下冒出来两个女人,或许是武则天时代即将到来的预兆。其一是高阳公主,李世民第十七女,下嫁李世民左膀右臂房玄龄次子房遗爱。高阳公主才识胆略丝毫不逊于她的兄弟们,深得李世民器重,房遗爱的待遇比其他驸马也更优厚,但这位公主很新潮,与高僧辨机搞“婚外恋”,李世民震怒之时不仅赐死辨机,还杀奴婢十余人。653年二月李元景谋反,高阳公主夫妇、巴陵公主夫妇(李世民第七女)也卷入。结果,他们都被赐死,房玄龄家族几乎被清洗殆尽。
对于这次皇室谋反有不同说法,有人认为是宗室势力与长孙无忌元老势力的较量,也有人认为是宗室势力想推举新人取代李治等等。长孙无忌是李治的舅舅兼太师,也是李世民遗诏辅佐李治的两位大臣之一,理当是“周公”。没想到,659年四月礼部尚书许敬宗在处理一个朋党案时,奏长孙无忌与他们伺机谋反。李治不信,要求许敬宗再认真查一下。不久,许敬宗上呈案犯与长孙无忌谋反的供词。李治不能不信了,大哭道:“舅舅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忍心杀!我如果杀舅舅,天下把我看成什么人,后世又将把我看成什么人!”许敬宗开导说刘恒杀舅父薄昭,天下公认是明主,还告诫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李治没让长孙无忌对质就下诏削去他的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他儿子及宗族全被株连,或流放或被杀。三个月后,李治又要求复核此案,许敬宗派人逼长孙无忌自杀。有人认为,许敬宗受武则天指使。
内部再没人跟李治抢皇位了(武则天暂按不表),外部挑战者不时冒出来。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又一个女人站了出来!这女人名叫陈硕真(有的作“陈硕贞”),家在睦州雉山梓桐源田庄里(今浙江淳安梓桐镇),早年丧夫,在官人家做帮工。653年清溪发生大洪灾,可是当地官衙不但不开仓赈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陈硕真看不过意,偷偷打开东家的粮仓救济灾民被发现,打得遍体鳞伤。当夜,乡亲们将她救出,藏到三县交界处的覆船山。这里四周铁壁环绕,也称铁围山,素有“石门九不关,只出仙人不出官”之说。陈硕真在这里做道姑,一边疗伤,一边宣扬说她在这深山遇到太上老君。过一段又说得到太上老君的神谕,马上就要羽化登仙,收了很多弟子。这时,有人告密,官府将陈硕真抓了,以妖言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上报。信徒们筹措资金,打通关节,让陈硕真无罪释放。这样一来,她进而宣扬刚从天上返回青溪,现在法力无边,让更多人顶礼膜拜。
这年十月初,陈硕真宣布起义,仿照唐官制建立政权,称“文佳皇帝”。当地民众纷纷响应,几千人兵分两路,一路攻占桐庐,一路攻占睦州治所及于潜(今浙江昌化)。起义军很快发展到数万,乘胜进攻歙州(今安徽歙县)。由于驻军防守严密、抵抗顽强,而义军大多是没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又没有攻城器械,歙州久攻不下,不得已转攻婺州(今浙江金华)。官兵虽然强大,但是怕义军有神灵护卫,所以两军在婺州境内僵持。有一天晚上,一颗陨星不偏不倚坠落到陈硕真营中,而婺州刺史崔义玄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颇有智谋,马上抓住这意外小事大做文章,顺水推舟说陈硕真是天仙,但是陨落,马上就死。官兵军心大振,义军士气则低落。崔义玄身先士卒,士兵用大盾为他避箭,他却撤去盾牌,奋不顾身。结果义军大败,除一万多被俘外,大部分战死,陈硕真本人也被俘,不久被杀。
陈硕真起义仅一个多月就失败了,但是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当地传说,就在官兵一拥而上的时刻,天边飘来一朵彩云,一只巨大的凤凰降落,吓退官兵,载着陈硕真腾空而去。还有传说650年三月的一天,京城一班纨绔子弟到城郊感业寺踏青,见寺中一位漂亮小尼,垂涎三尺,上前调戏。慧觉老尼发觉,棍随声出,打得那帮小子落荒而逃。这老尼是陈硕真,小尼便是后来的武则天。她们结为姐妹,但人各有志,武则天返尘,陈硕真继续在那里孤灯青影。这些传说显然不可信,然而几十年后武则天称帝,很难说没受陈硕真的影响。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称陈硕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二、疆域创全唐之最
1.高丽
李治和他的大臣牢记李世民遗嘱,继续执行李世民的方针政策,但他们绝不搞“祖宗之法不可改”。649年五月李世民逝世,尸骨未寒,李治继位头一件事就是罢高丽之战。前章有述,高丽之战打得太惨,李世民自己也有悔意,只是不肯服输,硬撑着,这可苦了将士和百姓。李治和他的大臣知道形势严重性,所以迫不急待地停止了这场战争。平静了两年后,652年正月高丽入唐朝贡。
可是好景不长,655年二月高丽与百济、靺鞨联手侵新罗,新罗向唐求救,李治只好发兵击高丽,新仇旧恨一起算。658年六月薛仁贵率军进击高丽获大胜,随后又一次次加大打击力度。668年九月围平壤月余,终于破城,高丽王与百济王均被生擒,高丽国宣告灭亡,朝鲜半岛的三国时代结束。从此,中国与朝鲜之间再没有战争。
唐在平壤设安东都护府,辖辽东半岛、朝鲜半岛北部、吉林西北地区和朝鲜半岛西南的百济旧地,包括今乌苏里江以东和黑龙江下游西岸及库页岛至大海。
2.突厥
李世民后期,随着突厥内部分裂势力大衰,双方关系总体比较融洽,互访,和亲,入贡。649年十月唐政府在突厥各地设置11州,分别隶属云中(今内蒙托克托)、定襄(今山西忻州)都护府。
651年关系开始恶化。这年七月西突厥扰延州(今陕西延安),杀数千民众,唐军3万及回纥5万骑兵反击。当年底,西突厥的处月部杀唐使者。第二年正月唐与回纥联军大破西突厥,生擒处月部首领,斩首9000级。655年五月再击西突厥,十一月遣使册封西突厥一部可汗,但被另一部可汗所阻。此后两年又两次击西突厥。662年十二月西突厥依附吐蕃,其中一部扰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当地刺史战死。
671年四月,与西突厥关系有所好转,委任一部为都督,安定那里的民众。679年又发生激烈冲突,六月西突厥勾结吐蕃侵安西(今属甘肃)。朝议出兵反击,有“儒将之雄”之誉的礼部尚书兼大将军裴行俭表示异议,因为波斯王去逝,要派裴行俭送波斯王的儿子回去继位,路经西突厥,可以相机行事。七月裴行俭路经西州(即哈拉和卓古城),召集当地酋长及其子弟近万,说是打猎,暗中西进,趁西突厥不备袭击之,生擒其头目。然后让波斯新王自行回国,留官员驻安西,筑碎叶城(今吉尔吉斯坦国托克马克,李白出生地),巩固势力。
但同年十月突厥二部叛唐,拥立新可汗,24州响应。唐遣将镇压失败,被杀不可计数。他们接着扰定州(今属河北),当地官员只好学诸葛亮用“空城计”。他们还勾结奚、契丹扰营州(今属辽宁),被当地官兵击退。十一月裴行俭率军30多万反击。第二年三月在黑山(今内蒙古巴林右旗小罕山)大破突厥,可汗被他自己的部下所杀,残部逃往保狼山(今内蒙古西部),裴行俭引兵归。其后,突厥余众仍多次扰云州、定州和岚州等地。
3.吐蕃
吐蕃是友好的,不然文成公主也就不会那么有名了。649年十月李治继位不久封吐蕃王为附马都卫、西海郡王。第二年吐蕃王死,改立其孙。658年十月吐蕃新王又来请婚。
然而,和亲换来的和平并不能持久。660年八月吐蕃嫉妒吐谷浑附唐,出兵击吐谷浑,这不是不给大唐面子吗?不仅如此,662年十二月大唐击西突厥,吐蕃却接受西突厥依附。第二年五月吐蕃又大举进攻吐谷浑,吐谷浑人纷纷逃到凉州(今甘肃武威)避难,请求迁居内地。在这种情况下,李治只好出兵,一方面防吐蕃入侵,一方面援助吐谷浑。665年正月吐蕃遣使来,请求与吐谷浑和亲,并请求吐谷浑划给一块土地,李治予以拒绝。
670年四月吐蕃疯狂攻占唐18州,又与于阗联手袭龟兹,李治命薜仁贵、郭待封率军反击。八月薜仁贵将辎重留在大非岭(青海湖之南),率轻锐日夜兼程,攻敌不备,进屯乌海(在青海)。郭待封不采纳薛仁贵战略,仍然负重而行,结果遇吐蕃20万大军,大败。等薛仁贵退回大非川,吐蕃聚集40万大军猛攻,薛仁贵也大败,只得议和。672年四月遣使与吐蕃互访。
675年正月吐蕃遣使者请和,并请求与吐谷浑修好,李治拒绝。同年八月吐蕃扰鄯州(今青海乐都),次年闰三月、八月扰鄯、廓(今青海化隆)等州,随后又扰扶州(今四川松潘)等地。678年正月李治命18万大军与吐蕃在青海大战,可是唐军一部分深入被围,主将被俘,另一部竟然不救,败归。李治召众臣议对策,有的主张和亲,有的主张严守,有的主张增兵出击,议而不决。
幸好679年二月了来个不失颜面的议和台阶,吐蕃王去逝,文成公主遣使来告丧,并为新王请婚。李治派人去吊唁。不想吐蕃新王,次年七月大举扰河源(今青海西宁)。唐将黑齿常之率部将吐蕃击退,并针对该地偏远、运输不畅的薄弱环节,置烽燧70余所,开屯田5000余顷,每年收粮500余万石。这样,河源防线牢不可破。吐蕃将侵略方向改为西域。西域因为安西都护强力护卫,吐蕃无计可施,只好改向剑南(今四川成都),在当地羌人协助下,攻占安戎(今四川汶川)。吐蕃占据诸羌之地万余平方公里,为吐蕃最盛时期。于是,吐蕃再次把兵力转河源,也率3万兵屯田于良非川(今青海恰卜恰河),与黑齿常之对抗。681年五月李治命黑齿常之率精骑万余乘夜突袭吐蕃兵营,斩首2000级,缴获羊、马数万,吐蕃粮仓等尽数烧毁。次年吐蕃还想攻河源,唐将娄师德出击,八战八捷。
此外,唐与周边的和战关系主要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