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很快被刘骏挥霍一空,他便以赌摴蒲的方式敛财。摴蒲是古代一种博戏,汉代即有,魏晋盛行。以掷骰决胜负,但下官只能输不能赢,输了钱可以升他们的官,与卖官无异。
刘骏自己的生命也很快挥霍一空。464年润五月,刘骏35岁年纪便病死。他死后,由17岁的长子刘子业继位。
刘子业跟他父亲一样淫乱,丧失人伦,竟然将亲姑刘英媚封为夫人。他还公然把各王妃、公主集中起来,强令左右侍从奸污。他下令宫女赤身裸体与他在宫中奔跑嬉戏,有不从者即杀。有段著名的佚闻就发生在这时:山阴公主刘楚玉抱怨说:“陛下与我虽然男女有别,但同样托体于父皇。如今,陛下后宫数百,我却只有驸马一人,不公平到何等地步!”刘子业觉得有理,马上给妹妹配面首30名。面指美貌,首指美发,从此以“面首”指男妾。
不仅如此,刘子业还滥杀无辜,搞得人心惶惶。465年十一月几位大臣忍无可忍将刘子业杀了,拥立刘义隆第十一子刘彧为帝。
刘彧本来是个敦厚的人,曾经饱受侄儿皇帝刘子业欺负,把肥胖的他关进竹笼,封为猪王,每顿饭把他衣服剥光逼他像猪一样用嘴吞食木槽里的食物。刘子业几次要杀他,全赖和他一同被关的弟弟刘休仁设法解救。然而,刘彧一登上皇位,人性随之发生大变化,首先将兄长刘骏28个儿子杀掉,再把多次救过他的弟弟刘休仁等人杀了,又很快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472年四月32岁正当壮年的刘彧病死,年方10岁的太子刘昱继位。别看刘昱正处童真岁月,却爱好杀人,而且喜欢亲手杀,一日不杀就手痒。他常常带着随从早出晚归,或晚出早归,路上碰上谁杀谁,跟魔鬼无异。477年七月15岁的刘昱被身边随从杀了,大臣们迎安成王刘准为帝。
刘准这年也才10岁,只好由大臣萧道成摄政。萧道成不是周公,两年后自己坐上龙椅。然后,将刘准拉来开刀。别看刘准才13岁,却把人间一切看透了!他躲在宫中佛殿的佛盖下,可是佛并没能保佑他。他只能泪涟涟央求:“但愿我下辈子再也别投胎帝王家!”
刘宋王朝后30年,一个个骨肉相残。刘裕子孙满堂,刘义隆19个儿子,刘骏28个儿子,刘彧12个儿子,结果除一人早年投降北魏得以幸存外,其余都被自己人杀个精光。
行文至此,我不由得想起叔本华在《论女人》一文中写道:
印度教“圣城”贝拿勒斯(即瓦拉纳西——笔者注)的神猿,这只猴子当它知道自己被视为神圣而挂上“禁止杀伤”的招牌时,他便为所欲为地横行起来。女人的横行与任性似乎尤有过之。
这话用来嘲谑女人,有失厚道,但如果用来揭示人类的本性,倒是非常贴切。古今中外有无数的事实论证它。封建帝王更像拿勒斯的猴子。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而又无法及时制止,只因为他们是帝王,而不是总统。两者之区别,在于帝王根本不需要接受公民的检验,像拿勒斯的猴子“被视为神圣而挂上‘禁止杀伤’的招牌”,而总统虽然也像拿勒斯的猴子挂有“禁止杀伤”的牌子但不被视为神圣,反而被关在法的笼子里。
在这个乱糟糟的时期,还有三个短暂的盛世:
永明之治(482—493):刘宋子孙为皇位骨肉相残的时候,朝廷实权渐渐落到将军萧道成手里,然后重演“禅让”,史称“南齐”。萧道成生活俭约,减轻百姓负担,宽简刑罚。但他也命薄,在位四年便病逝。他儿子萧赜即位,即齐武帝,年号“永明”。萧赜继承萧道成遗风,力行节俭,与北魏友好,减少军事开支,发展教育,富国为先,很快出现盛世景象。史书描述道:
永明之世十许年中,百姓无鸡鸣犬吠之警,都邑之盛,士女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盖以百数。
这段文字够诗情画意!也可惜太短,总共才传七帝24年。
天监之治(502—549):北齐第六代领导人萧宝卷是中国历史上最昏庸荒淫的皇帝之一,天怒人怨。501年荆州(今属湖北)刺史萧衍一举兵,萧宝卷便被部属所杀,拥其弟萧宝融为帝,萧衍为梁王。第二年萧宝融“禅让”于萧衍,改国号为“梁”,年号“天监”。所幸萧衍是位好皇帝。萧衍首先是勤政,不论冬夏总是五更起床办公。他在门前设两个盒子,一个叫“谤木函”,一个叫“肺石函”,凡功臣和有才之人未受赏赐和提拔可以往肺石函投书自荐,普通百姓要为国家提批评或建议可投谤木函。令人惊奇的是他本人还非常有才!他曾撰有《周易讲疏》、《春秋答问》、《孔子正言》等200余卷,可惜大都没流传下来。他不满《汉书》等断代史写法,亲自主持编撰600卷《通史》,并很不谦虚地宣称:“此书若成,众史可废!”可惜此书到宋朝失传。他还著有《涅萃》、《大品》、《净名》、《三慧》等数百卷佛学著作,对道教颇有研究,在此基础上将儒家的“礼”、道家的“无”和佛教的“因果报应”揉合在一起,创立“三教同源说”,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我们现代还常说“儒释道”,将三者相提并论。他流传到现代的诗80多首,有言情、谈禅悟道、宴游赠答、咏物等内容,现代著名文学评论家郑振铎认为他的“新乐府辞最为娇艳可爱”。他推动了七言诗的发展。他素善钟律,创制准音器,丰富我国传统器乐的表现力。对围棋特别喜爱,棋艺高超。他的书法可以在古代擅长书法的帝王中排前几位。在他影响下,梁朝文化事业大繁荣,史称:“自江左以来,年逾二百,文物之盛,独美于兹。”他在位48年最大的遗憾是过度崇佛,当时就被称为“菩萨皇帝”,可惜他的菩萨心肠没能感化乱臣贼子,不仅被篡了江山,还被活活饿死。
孝文之治(471—499):北魏第七任孝文帝拓跋元宏继位时年仅五岁,在“女周公”冯太后辅佐下进一步施行汉化改革:将都城南迁至洛阳,以汉服代替鲜卑服,以汉语代替鲜卑语,改鲜卑姓为汉姓(自己改姓“元”),鼓励鲜卑贵族与汉士族联姻,并参照南朝典章修改北魏政治制度,严厉镇压反对改革的守旧贵族。罗素在《中国问题》中写道:
历史上,不同文化之间的联系曾被证明是人类进步的里程碑。希腊曾经向埃及学习,罗马曾经向希腊学习,阿拉伯人曾经向罗马学习,中世纪的欧洲曾经向阿拉伯人学习,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曾经向拜占廷学习。
在中国历史上,凡是曾经强大的少数民族都曾向汉族学习,而汉族其实也向少数民族学习不少。取长补短,飞跃发展。同时,北魏实行俸禄制、三长制和均田制:
俸禄制:北魏初年吏治混乱,官吏以自筹俸禄为名任意敲诈百姓,现规定官吏俸禄由政府统筹。
三长制:以五家为一邻,五邻为一里,五里为一党,置邻长、里长、党长,以此取代宗主制,加强中央集权。
均田制:凡15岁以上男女都可以向国家领取耕地,男子每人可领露田(荒地)40亩,桑田20亩,女子每人可领露田20亩,死后可以传子孙,但不能买卖。
这样,很快使鲜卑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军事等方面取得大发展。
历史好比列车行驶在我们素有“东南山国”之称的闽中,常常在黑暗的隧道当中。好不容易出隧道,看到阳光,可很快又进入另一条隧道……
【同期世界一瞥】
罗马帝国仿佛是一头斗兽场里被激怒的野兽,势不可挡。然而,476年分裂为东罗马和西罗马,西罗马国势日衰。410年西哥特人攻占罗马城,大肆劫掠三日。433年西罗马陷于内战。439年日耳曼部族汪达尔人攻陷西罗马北非首府迦太基,建立汪达尔国。442年西罗马与汪达尔签订和约,将北非大部割让给汪达尔。455年汪达尔人再次攻占罗马城,建立西哥特等蛮族国家。476年,西罗马帝国宣告灭亡。
东罗马帝国又称拜占庭帝国,也大伤元气。426年匈奴入侵,东罗马勉强把他们挡在多瑙河之外,向他们纳贡。447年匈奴又大掠,进入希腊中部,攻占城池70余座。东罗马只好增加给匈奴的岁贡,弄得濒于破产。
匈奴是被中国赶出来的,在中亚和东欧一带重新崛起。445年阿提拉成为唯一的国王,其统治期间达极盛,被后人称为“上帝的鞭子”。451年入侵高卢北部,被西罗马率联军打败,精锐受损,残部回东欧。次年入侵意大利,攻占许多城市,但这时军中发生瘟疫,在多瑙河的守军被东罗马击溃。西罗马遣使议和,匈奴退出意大利。453年匈奴王死,开始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