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死寂。
金狻暗吐沉香,余烟芳华缭绕。纤手破珠帘,练若衣避过地上血迹,径直出了雅间。
血已经凝结在胸前,紧紧的附在体表,无形的压迫感令人窒息。朱乾双目呆滞,目光空洞的望向余烟袅袅的金狻。
几时繁华梦,一朝随烟散。
世人叹谁怜?笑君飘两端。
……
“呵呵,与虎谋皮,与虎谋皮啊!”朱乾缓缓起身,眼眸中失去了皇室的尊严,显得黯淡无光,宛若一池死去的潭水,泛着初秋的萧瑟。
与虎谋皮,是为了虎口求生。
风满楼前,朱乾停下了脚步,鸿雁南飞,划过寂寥的天空,远远地缩成了一个黑点,衬得整个世界空旷而悠远。
“回去告诉你们主人,事情我会办到,还请她勿食言。”说完后,伸手探入怀中,一暗金令牌流转指尖。
失而复得,却是不再属于自己。
令牌割碎正午的阳光,朱乾反手将令牌抛向身后,没有回头,离开的决绝,胸前的血却是凄艳。
风满楼******院,幽深,阴晦。
一排黑衣人静默站着。
“启禀统领,朱乾大人果真将令牌交了出来。”
“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用那枚令牌了。”红衣似火,练若衣走过黑衣人群,伸手接过令牌,顿了顿,转目看向递过令牌的黑衣男子,目光凌冽,有杀气一闪而过,“交与不交,也只是生与死的关系而已。”
“属下定当唯统领是从!”
“属下定当唯统领是从!”
……
黑衣人陆续跪拜,袖领随风飘落在地,上眷,“白虎”。
衣裾无风翻滚,练若衣嘴角微微勾起,“呵呵,这便是权势吗?然而,并没什么不同。”随后便是转身离去,院中,人群无声散开,归于暗中。
雅间,血迹已被清洗干净,兰香馥郁,心字香烧。练若衣行至书桌前,提笔写下,“青龙胁迫朱乾统领,欲意插手白虎之事。”
收笔处,手臂暗伤复发,墨迹晕染成一团,黑了署名。
曾经的这个书桌,有过议事的神情戒备,有过暗斗的尔虞我诈,有过媚术未成的羞愧尴尬,也有过得知礼物不是自己的满腔失落。
练若衣呆呆的凝望着已被墨水遮掩的姓名,眼中终是又漫溯上一抹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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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临,差客栈伙计送了一潭青梅酒,一碗粥和几个小炒饭菜后,夏子予扶起床上的梅淑雪。伤口不断的被撕裂开,愈合显得更加困难,也耗时了许多。或许这也正和夏子予的心意,时间久了,虽说容易暴露,却也能更详细的打探消息。
白天刚换的青衫又是被血水染脏,夏子予托人又替梅淑雪买了几件衣裙,皆是青白两色,夏家的罗绮锦,金丝穿绣其间,素净里显着典雅。
梅淑雪缓缓起身,面色经过一下午的修养,褪去了些许苍白,泛着淡淡的红润。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梅淑雪轻轻吐了吐舌头,秀首低垂,眼睑微微扑簌。
“把粥喝了,不要乱动。”夏子予一勺一勺的将粥喂入梅淑雪口中。
时光宛若回到了十五年前,床边,女孩,一口口的喂粥。女孩会时而抬起头,“哥,粥那么烫,以后要帮我吹凉了的”
“哥,你怎么那么笨,吹个粥都那么慢!”
“哥!粥吹到我身上啦,笨死你了。”
……
“哥。”梅淑雪轻轻抬起头,眼眸中有泪光闪烁,“烫。”
“啊!”夏子予就欲要伸首用口帮梅淑雪吹时,转然从记忆中醒来,眼前的女孩依旧会喊他哥,依旧会嫌粥烫,依旧会让他吹,却再不是当年模样。
停下眼前动作,梅淑雪的面容紧紧贴在面前,两颊绒毛细微轻摆,双唇娇红,嘴角粘着粒米更是将其衬得娇艳欲滴。
夏子予尴尬回头,起身取过毛巾,沾水拧干后递至梅淑雪面前,“敷一下吧,会好点的。”
“嗯。”
“嗯。”
沉默是无声的尴尬,也是宁静的祥和。没有人提及过去,因为每个人都沉陷其中。
夏子予吹散粥中的热气,却氤氲了眼前的视线。十五年前与十五年后重叠,曾经和现实交叉,在刻意的模糊中得到再也无法拥有的过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所有的一切都在粥碗放下的那一刻结束,夏子予转身,仰首。
窗外,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雪灵儿。”
“嗯。”梅淑雪抬头望向夏子予,不知突然间喊她做些什么。
“你身上还有些毒素未除。”夏子予沉默片刻,终是将郎中的担忧告知了梅淑雪,“恐怕会影响到你记忆的恢复。所以我决定等你身体好一些时便帮你除尽。”
夏子予合上木窗,桌上的梳妆镜里映照着他眼眸深处的不舍。
纵使一切都是虚幻,也愿意沉迷。
“嗯。那雪灵儿一定会努力养好身体的,再也不随意走动了。”梅淑雪欢快应允,见得夏子予的神情后,心中感到一堵,也是变得默而不语。
“哥。”
“嗯?”夏子予走到床边,替梅淑雪压实了被角。
“雪灵儿,永远都只会是雪灵儿的。”
可是,梅淑雪呢?
夏子予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揉了揉梅淑雪的头发,“竟说胡话,你不是你,你还会是谁?”
屋外传来敲门声,夏子予忙得捂住了梅淑雪的嘴巴,眼神示意,不要说话。
“谁?”
剑已入手,寒光乱了烛火。
“白虎统领朱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