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统计,至1820年新土地法案颁布前,共有11万户居民或者移民,在西面购买了土地。总共售出的1900万英亩土地,半数位于“老西北地区”的印第安纳(Indian)。
对于拓荒者来说,移居西部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至少就当时来说,没有道路、随时会袭来的各种自然灾害、难以保障的销售渠道,其中最危险的当属印第安人。印第安纳,顾名思义,印第安人的地盘,根据1795年乔治·华盛顿执政时期和印第安部落签署的《格伦维尔条约》,联邦政府应当承认位于此地的印第安人部族的领地完整。不过,要指望当时的美国人去遵守这个条约,恐怕是痴人说梦。
随着白人移民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老西北,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的冲突就愈演愈烈。拓荒者们有着1280美元或者420美元换来的地契,以及对着西部农庄生活的向往,对印第安人来说,这里却是他们居住过几十个世纪的埋葬着无数先人遗骸的土地。冲突时有发生,并将酿成惨剧。
选择到西面去的人将会面临纷乱而艰苦的生活,那么待在东部的人又生活得如何呢?同样也非常不如意。
军队被杰斐逊派解散之前,在联邦军队服役是件很惨的差事,每名士兵每月只有3美元的军饷,好在毕竟吃喝不用花钱。不过同样的包吃包喝,在新英格兰农村地区的雇佣工人们每月能拿到的工资也有4美元。如果有人愿意干每天工作12小时的苦工,那么他每天就能赚到半个美元,不过很少有人能干长这种工作。当时另一种需要大量非技术性劳动力的工作是筑路,其薪水分季节有所不同——5月~11月,每月工资6美元;12月~4月,月薪4美元。
在城里的人或许过得可能稍微好点儿。在新英格兰地区和弗吉尼亚北部,印刷厂和冶炼厂的熟练工人每天可以赚到半个美元,识字和懂得算术的银行与商行职员每月可以赚到20美元以上。美洲农业在19世纪初的短暂衰退让多数人都经历了一段艰苦的岁月,1800年~1804年,小麦价格上涨了接近2倍,相对的工资却只上涨了50%。
生活日益艰难使得人们团结了起来,1800年~1805年,纽约、费城、巴尔的摩的制鞋工人和印刷工人组织了同行业协会,后来发展成了现代意义上的工会组织。工会开始拟定自己的章程,并储备基金以备罢工期间支付工人的生活费用。
1805年,费城制鞋工人发起罢工,要求将制作每双鞋的计件工资从2.5美元增加到3美元。雇主拒绝加钱,于是工会发起了罢工。工人的自发组织引起了雇主的恐慌,制鞋商人联合起来向费城法院控告工人私设组织涉嫌阴谋和叛乱,其依据是英国习惯法中的“阴谋叛逆罪”。这种指控引起了工人们的愤怒,他们团结起来印刷传单向市民控诉,在一份名为《致公众书》的传单中这样写道:
“……假如我们要为替我们的家庭获得一个公正的合理生活而被驱逐,被迫在冬日里离开炉边;假如我们仅仅为了维护我们的权利——接受或拒绝我们认为对我们的劳动力是否得到了适当报酬的权利——我们就被当作阴谋者或者谋杀犯,那么,‘自由’的名字不过是一种阴影罢了!”
官司一直打到了联邦最高法院里,但工人们的立场并未获得法院的支持,工会罢工被宣布为非法,工会的领导者和罢工的组织者被以“阴谋叛逆罪”论处。这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1809年和1814年,纽约和匹兹堡的制鞋工人也先后发起过类似的罢工,但是他们的下场是一样的。
不满意的不只是印第安人和白人,在南方种植园内充当主要劳动力的黑人,日子也过得很不好,而且会越来越不好。
19世纪初,南方各州的奴隶暴动此起彼伏,各州的民兵从来就没一整个月消停的时候。1802年2月5日,弗吉尼亚北部发生了大规模的奴隶暴动,很快蔓延到弗吉尼亚全境。镇压花费了数日之久,最后数百名黑奴被逮捕受审,数十人被处以鞭笞、烙印甚至割耳的酷刑。有15人被认定为是暴动的组织者,处以绞刑。
奴隶总要闹事,但是种植园经济对工人的需求是长期存在的。而且随着种植园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对于劳动力的需求还将成倍增加。
时间进入19世纪,曾经作为种植园重要劳动力的“奴隶工”几乎已经绝迹,可供选择的除了雇佣劳动力外,只有黑奴。
1790年至1800年,南方的黑奴数量从75万增加至100万,到了1810年,已增至137万。黑奴作为一种商品经由“黑三角贸易”持续输入美国,并将在美国内战前夕达到380万人之多。
“黑三角贸易”
顾名思义,“黑三角贸易”就是一种常见的三角贸易方式,之所以加上“黑”字这个定义,是因为其中牵涉到贩卖黑人为奴的罪恶勾当。
常见的奴隶贸易和标准概念上的所谓三角贸易一样分为三部分,只是其中被塞入了罪恶的贩奴行为:
第一步,欧洲的商人在本土装运的,通常为剃刀、水壶、金属锅碗、玻璃珠等适合于在非洲出售的商品。船只通常沿着北非海岸的加纳利寒流南下,经过几周的航行后到达北纬12度(现在的几内亚比绍)沿岸,再搭上几内亚暖流沿着几内亚湾继续向南航行,进抵目的地中非地区。
欧洲商人到达非洲后,会用载运的那些在欧洲价格低廉的商品和黑人部落酋长交换身体健壮的年轻黑人,或者干脆出动随船的武装人员组成奴隶猎捕队,自行捕拿黑奴。这个过程持续大约1个月之久,当商船满载奴隶后,这种三角贸易的第二步就将开始了。
第二步,满载了黑奴的船只将横越赤道附近的大西洋,驶往北美洲南部或者西印度群岛。
通常这些奴隶船都会超载,额定载运400余人的船只有时能塞上超过千人。黑人用铁链锁在船舱中的床架上或者直接被关在船舱中,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决,每天只有很少的淡水和食物勉强维持生命。超过一半的人会死在半路上,发臭的尸体会被船员直接丢入海里。黑奴们一般每周只有一两次会被放到甲板上吹风——这并非是欧洲商人的仁慈,而是不这样的话,可能会损失更多的奴隶。
当船只到达目的地后,黑奴有时会被就近送往奴隶集市中出售,或者转卖给专门的批发商。奴隶商人会用贩卖黑奴的钱购买当地特产,通常是烟叶和蔗糖,要么就是茶叶。
当货物堆满船舱的时候,贸易中的第二步算是结束了。
第三步,最后当然是驾船返航欧洲了,借助墨西哥湾暖流、北大西洋暖流,这些做着罪恶勾当的商船满载着能在欧洲卖出好价钱的货物驶回旧大陆。
这种令人作呕的罪恶行为持续了近400年,将数以千万计的黑人运过了大西洋从非洲送到了美洲。
而那些被卖到了美国的黑人,在经过了十数个年代的繁衍后已经变得身强力壮,现今正是各种国际赛事体育运动的佼佼者,和他们在非洲瘦弱的亲戚相比,显得相映成趣。撇开营养方面的问题,今日这种结果还“得益”于美国奴隶主当年对黑奴的“育种”工作。其内容和方式可以参见畜牧业给鸡、鸭、牛、羊等牲畜配种以改善基因的手段。对于种植园主来说,强壮的奴隶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自然当竭力培养之。
福音的再次传播
印第安人一直是个麻烦。准确地说,自从基督徒们在北美站稳脚跟后,他们就成了垃圾。
征服的企图早在18世纪中叶就被证明为不切实际,这些顽固的“野蛮人”可以被杀死,但是几乎不可能被征服,因为印第安人根本不认可白人的统治。况且这些土著尽管野蛮、不够开化,但他们毕竟是人类,有自己的社会模式和不弱的组织能力,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也懂得反抗。甚至,他们还有部族法律。想把他们当作狼群那样赶尽杀绝,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现实的。“法国—印第安战争”时期、美国独立战争时期,那些不甘于祖先聚居地被夺占的印第安人部族都曾卷入其中,而且每次都是站在北美居民的对立面上。
美国人民当然也不傻,他们懂得在关键的时刻做出退让,以钝化这些原住民的决心,然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继续进逼。
1790年,独立战争刚刚结束,美国国会便通过了首个涉及印第安人的法案——《印第安交往法》。法案规定了只有美国国会批准的条约才是在美国取得印第安人土地的合法途径。于是,在这种象征性的妥协下,印第安人退出了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大片土地,并承认这些土地为白人所有。联邦政府给予印第安人的好处是通商、给付年金以及保证尊重条约中划定的边界。
在当时,能和印第安人打交道是一种有利可图的事情。这些居住在野外的土著善于猎捕野兽制取皮毛,而密西西比河西岸、五大湖地区寒冷的旷野,这些北美大陆当时的蛮荒之地也盛产各种皮毛光亮的野兽。西部的皮货商用羊毛毯、铁质水壶、火枪以及深受印第安人喜爱的朗姆酒换取了成千上万张的优质毛皮,为这些商人们换来了成倍的利润。然而,随着和白人贸易的持续,湿疹、天花被传染给了部落,而大量被输入原住民聚居地的酒,也使得无数曾经强壮健硕甚至能和熊搏斗的印第安勇士,成为了成天东倒西歪、醉醺醺的醉鬼。根据美国人自己的说法,“最后,是酒毁了印第安人”。至于这是不是蓄意而为,以及那个著名的“天花毛毯”说,笔者就不做阴谋论推断了。
如果你问一个基督徒,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美洲,十有八九得到的回答是“受到上帝的感召而来”。虽然实际情况多半是因为在欧洲混不下去、逃避债务、无地耕作、被老婆甩了……但是“装”似乎是每个人都有也都会出现的不良倾向,不过客观地说,如美国的立国者那样能“装”得如此惊天动地的,实在是人类历史上仅见的。比如,他们对印第安人制定的策略。
联邦政府对印第安人的策略之一,便是使他们“文明化”,以“帮助”其融入社会。说得浅显一点,就是同化他们,利用基督教取代他们传统的先祖崇拜信仰,使他们接受白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
美国独立以后,贵格会、浸信会和教友会都曾派遣过传教士进入印第安人居住区,试图传播福音,教导他们白人文明的好处。尽管教会方面做了诸多努力,但是愿意皈依天主的印第安人却依然寥寥无几。基督教信仰和印第安人本身信仰的巨大差异使他们难以接受这种白人的宗教,而传教士们对印第安文化的否定也使得他们难以得到部族的认同。
同化的方式不止局限于宗教,教育是另外一种手段。1793年,美国国会曾通过法案并拨款2万美元,用来支持对印第安人进行系统的读写教育、种植技术培训和技能培训。联邦政府鼓励传教士们在印第安聚居区内建立公立学堂,教导儿童读、写、算和其他诸多技能,并诱使他们接受基督教。很遗憾,这个方法也行不通,因为大部分印第安父母并不信任这种陌生的学校环境,没将子女送去接受同化教育。
印第安人并未放弃过反抗,虽然多数部族在察觉无力阻挡白人夺占他们的土地后,会选择退入更为荒蛮的内陆,但是暴力冲突从未停止过。大约在18世纪80年代后叶,迈阿密族族长“小乌龟”和肖尼族族长“蓝夹克”联合了起来,在位于现在的印第安纳、俄亥俄、宾夕法尼亚西部等地区开展了一系列破坏白人殖民点的袭击行动。在州政府两次组织民兵前往镇压失败以后,华盛顿派遣了联邦正规军“进剿”。在独立战争期间外号“疯子”的老将安东尼·韦恩(Anthony Wayne)率领下,3000多联邦军在位于宾夕法尼亚西北部当时英军驻守的迈阿密堡附近,攻陷了驻守鹿寨的印第安军队,并在随后的平原决战中利用骑兵优势将部族武装彻底击溃,在此后数日里焚烧了这一带所有的印第安村庄,并将土著人当年的庄稼收成悉数捣毁。史称此役为“鹿砦战役”(Battle of Fallen Timbers),汉密尔顿事后在某次饭后闲谈中,对韦恩的这种暴行大加赞誉,“韦恩将军和西部陆军的胜利就是向我们蛮勇的邻居介绍和平、文明和快乐的最佳手段”。
军事胜利最终迫使印第安人放弃继续抵抗的想法,而不久之后美国与英国之间签署的《杰伊条约》也使英国决定放弃在此地的一系列哨所,包括驻有正规军的迈阿密堡。这些最终导致了印第安人的屈服,被迫于1795年8月3日和联邦政府签订了《格伦维尔条约》,从而达成了暂时的和平,而和平的代价便是被迫交出了后来俄亥俄州的大部分土地。
美国政府给予过印第安人相当多的承诺,类似保证尊重他们的习俗、部族领地完整等,这些永远不会做到的已经没必要重复,托马斯·杰斐逊在任期间甚至表态说愿意在国会内为原住民分配名额。
在杰斐逊建设农业国家的政策下,本就不打算被遵守的和约很快就成为了废纸。19世纪初,新涌入的移民加速了白人在老西北地带的扩张势头,曾被迫屈服的肖尼族首领再度燃起了抗争之心。1809年,肖尼族首领特库姆塞(Tecumseh)和他弟弟坦斯克瓦他瓦(Tenskwatawa)在数年内串联了周围的各个部落,警告他们白人的入侵威胁,并竭力促成建立反抗联盟。他们在现在的印第安纳州西北部古老的印第安小镇基斯提帕卡瓦(Kithtippecanoe)集会,建立印第安部族联盟,号召反抗白人的入侵,保卫自己的文化和传统。
在之后的2年间,特库姆塞南下北美腹地,找到了南方的克里克和切诺基部族,向他们宣传自己的信念。“白人就是邪恶!自从白种人和我们开始交往的那一天起,他们的侵略就尾随而至。”特库姆塞对他的听众这样说道,“狩猎场消失了,我们祖先的坟墓成为了侵略者的田地。而他们还不满足,继续把我们向西驱赶,越来越远!”而他们唯一的希望,是“打一场根除白脸恶魔的战争”。
尽管南方的印第安人没有加入联盟,但是许多年轻人自愿跟随特库姆塞前往北方,和北方部族的联军一起在基斯提帕卡瓦集结,总数达2000多人。
联邦政府不是傻子,得到消息的印第安纳地区执政长官威廉·亨利·哈里森(William Henry Harrison)率民兵赶来“围剿”,毫无准备的基斯提帕卡瓦在一天内被攻陷、焚毁。印第安战士们退入了丛林山丘中躲藏,等待冬天过去。他们很快迎来了希望,1812年,美国和英国爆发了战争,这帮家园被夺走的土著们再一次和先辈一样站在了殖民者后代们的对立面上,与加拿大的英军部队结成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