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简单的思索,张孝武心里有了主意。先不管邹立敬到底是不是共产党,一切姑且先由着他,到时候他只要有所行动就会露出破绽来。张孝武决定准时参加这个宴会,用心观察并亲自抓住这个破绽,他坚信哪怕是再小的破绽也能像大堤上的蚁穴一样打开缺口,瓦解他的千里之堤。只要有柳南堂这个香饵,他张孝武就不愁钓不到金鳌,就算邹立敬没动静,但只要一有人跟柳南堂接触,他就可以秘密地跟踪,顺藤摸瓜找到中共特使的下落。
想到这里,张孝武拉开抽屉拿出了两张美钞对秘书说:“今晚铁甲大队的邹司令过生日,去帮我买一份像样的礼物来!”
秘书去替张孝武购买礼物了,军统的人仍在四九城满世界地乱窜。根据张孝武的命令,他们正在到处寻找着有点儿规模的印厂,并把他们的机器贴上了封条,编上了号。一时之间,北平的大小印厂全都叫苦不迭,不知道那些凶神恶煞的军统什么时候才能启封,好让他们挣些聊以糊口的杂合面儿钱。
北平是这样,外表平静的西柏坡其实也不平静。中央情报部的孙科长按照老C的计划开始了行动。他把西柏坡的几个民兵骨干和警卫部队的干部请到了办公室,表情严肃地对他们说道:“今天把大家请来是有件事儿需要大家配合。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地调查一下,从昨天晚饭前后开始,有没有人出过村?如果有,理由是什么?批准的人是谁?再有就是,你们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说到这里,孙科长又严肃地嘱咐道:“今天开会的内容只有咱们几个知道,要严格保密,对谁也不能讲!”
那些干部听了孙科长的话纷纷表示一定严格保密,然后便站起身回去调查了。把大家送到门口以后,孙科长直接出了门,向附近一户用作招待过往干部的农家走去。老C已经到了那里,和小B把中国人民银行在西柏坡的干部全都召集到了一起,开始了公开的调查。
这户农家的窗户上贴着刚剪的新窗花,乡土气息浓烈。老C和小B严肃地注视着参加会议的银行干部们。老C在沉默中审视了良久,率先开口说道:“各位都是新中国的金融专家,也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他指着挂着门帘的里屋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开展一次背对背的谈话,待会儿无论叫到谁,希望你们主动配合,尽可能地多提供线索……”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老C结束了和银行干部的谈话,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大家的回忆,他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在一张白纸上随手画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符号,一条条地给这些线索过起了筛子。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孙科长的声音:“报告!”
得到了老C的允许后,孙科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望着老C说道:“根据负责村口警戒的167团汇报,昨晚快到半夜的时候的确有人出村了。”
老C话问道:“什么人?是队伍里的还是地方上的?”
孙科长马上回答道:“是一年前搬来的村民霍昌盛,昨天他套车带着生病的妻子去了县城,说是去找一个老中医瞧病了。”
老C算了一下时间,默默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在纸上画出了西柏坡的平面图,对孙科长说:“大概标一下他家的位置!”
孙科长接过老C手里的钢笔,飞快地在草草画就的图上打了个叉,对老C说:“就在这里!”
老C敲打着孙科长画的那个叉子,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孙科长,马上秘密对这户人进行监视。”
1949年1月19晚上7∶00
转眼到了晚上,邹司令家的宾客开始陆续到了。戴二小姐穿着一件玫瑰红的暗花旗袍,带着一套闪闪发亮的外国首饰,尤其那个红宝石手镯特别显眼。她容光焕发地在门前招呼着客人,雍容的气度立即吸引了宾客们的目光,赢得了许多称赞。
在人前一向以冷峻著称的剿总参谋长李世杰也伸出大拇指对她称赞道:“邹夫人今天打扮得真是不俗,就如同庙里的菩萨临凡了一样啊!”他的夫人听了也赶忙趁机凑趣地说道:“庙里的菩萨哪有这么洋气,我看倒是很像洋人教堂里的洋菩萨呢!”
戴二小姐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热情地拉住了李夫人说道:“夫人您别拿我开心了,跟菩萨比我可该折寿了……”
李夫人顺势抓住了戴二小姐水葱般的胳膊叫道:“天呐,你这是什么镯子?怎么这么好看?”
戴二小姐顺手摘下了那个镯子递到李夫人手里指点着说道:“夫人您可真有眼力,这是俄国的古董珠宝,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后生前戴过的。您看这上边镶满各色宝石,这大颗的是斯里兰卡红宝石,这鸽血红颜色多正!的确是越看越好看。”
李夫人捧着镯子爱不释手地欣赏着,赞叹道:“老天爷,这么名贵的东西怎么都让你得着了,一般人一辈子也难亲眼看一下这样的宝贝啊!”
戴二小姐笑道:“说起来也巧,几年前我遇到了大姐在哈尔滨念大学时认识的一个俄国人,据说是沙皇的近亲。你知道好多俄国贵族都已经没落了,他就用这个镯子跟我换了广安门外的一处宅子,算是让我得了个便宜!”说着话,她把李夫人拉到了一旁,把那个镯子往她手腕上一套说:“不过是个玩物儿,夫人喜欢就拿去戴吧!”
李夫人没想到她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慌得连连摆着手叫道:“妈呀,这怎么可以?”
戴二小姐无所谓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再推辞就外道了,咱俩谁跟谁呀,您还不跟我亲姐姐一样啊?”
李夫人还想客气客气,正赶上咋咋呼呼的赫敏慈也按时到来了,他给李夫人敬了个礼,又朝戴二小姐作了个揖:“恭喜,恭喜,恭喜!大喜呀!”
戴二小姐“扑哧”一笑,故意逗他说:“赫师长,今天是立敬过生日,您一连串这么多恭喜朝着我来了,您是有急事要走,想让我转达啊?”
一旁李夫人早就笑成了一团儿,花枝乱颤地指着赫敏慈对戴二小姐说:“咱们赫师长一向不让别人在口头上占便宜,能让赫师长这样的人来对你说恭喜,你就知足吧,还抢白人家!”
赫敏慈是个在哪出现哪就热闹的角色,更是个人来疯儿。笑着闹着的当口儿,他一挥手叫道:“抬过来!”随着他的话音,两名101师的士兵抬着一幅油画来到了众人面前。
赫敏慈得意地指着这幅不知是哪儿淘换来的油画说:“这是我给邹司令千挑万选的寿礼!据说是一个叫他娘的什么什么“司机”的俄国大鼻子画的,金贵得不得了!”说到这里,他颇为自我陶醉地自言自语道:“那些大鼻子老外就是不得了,连一个“司机”都画得这么好,不像我那司机就他娘的只知道擦车!”
戴二小姐看着油画上的裸体美女,听着赫敏慈牛头不对马嘴的介绍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把这位北平城里著名的刺头将军让进了厅里。
李夫人也会心地一笑,挽着丈夫走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别提多美了!
大华印厂那边,两个化装成跟班的特务正在给柳南堂上着课。领头的特务板着脸说道:“柳老板,你给我记住了!让你去参加邹司令的堂会是张站长格外恩典,别忘了你的事儿可还没完呢!”
柳南堂正想着见见戴二小姐,让她给疏通一下,便忍气吞声地陪着笑答应道:“放心,放心!您说的我都明白,保证不离开您的视线,就是上厕所也叫上您!”说着话,他打开抽屉抓了一把现大洋,往两个特务手里一塞说:“两位赶紧收起来,别让你们那些同事看见!我这人懂事儿,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
天已经黑了,但孙科长连晚饭也没顾上吃。西柏坡调查内奸的行动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正当他和同样没吃饭的老C商量着情况时,一个战士跑进了院子。战士来到他们的面前,给两人敬了礼后报告说:“那对进城看病的男女还没有回来,您看……”
孙科长看了一眼老C,对那个战士说道:“先不管他,继续监视!”
战士敬了礼答应着转身跑了出去,老C琢磨着董建新通过邹立敬发回的那份情报,低声对孙科长命令道:“先把涉及到这次机密的所有人员都集中到一起,咱们再换个角度,逐个儿地分析一遍,这样……”
两人正在低声地交换着意见,一个排长神色紧张地跑来说:“报告,银行机要科的科长牛东来下午开完会就显得神色慌张。据大家说他始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完晚饭就找借口溜了出去。本来他跟行长说好十分钟就回来的,可到现在也没回来!”
老C听了皱着眉问道:“行长怎么说?”
排长回答说:“行长也很着急,他的秘书赵庆恩去追了!”
老C问道:“行长派的?”
排长答:“是啊。赵秘书一听这事很紧急,就主动提出去追牛东来,行长就派他去了。”
老C听完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后,悄悄地对孙科长吩咐了几句。孙科长听着连连点头,带着那个排长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就在孙科长带着那个排长急匆匆地离开时,北平铁甲车邹司令家的厅里、院里,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打扮入时的董建新悄悄地躲在舞台附近,透过幕布向外边张望着。他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最终能否完成任务,希望就寄托在此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