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年态度的突然强硬,缘自西方国家对清廷的提点:
最先是英国驻华大使威妥玛于4月18日致函总理衙门,告知清廷日本出兵台湾一事,并在信中询问“生番居住之地,是否隶入中国版图”;稍后,英、法两国使节以及总税务司赫德也先后前往总理衙门,询问台湾生番所居之地是否中国领土。尤其重要的是,英国通过驻华使节,将来自英国驻日大使巴夏礼获知的信息告知中国:“内称据东洋意见,台湾岛自某处迪南,皆不隶中国版图之内。”
威妥玛强调,清廷对台湾番地主权等认定,与英国针对此事的外交态度密切相关。如果中国认为番地不属于中国版图,则英国政府对英国民众协助日本出兵台湾不做任何限制;如果清廷认定台湾属于中国版图,则英国政府将明令禁止英国民众参与日军出兵台湾一事。法、美各国所持意见与英国大致相似。
缘此,清廷于5月14日发上谕,声明:“生番地方,本系中国辖境,岂容日本窥伺?”并派沈葆桢带率领轮船军队,以巡阅为名,前往台湾生番一带察看,“不动声色,相机筹办”。李鹤年5月11日的强硬照会,与稍后的上谕精神完全一致。英、法、美诸国也均照会清廷,表示对日本的行为不予支持。
但李鹤年显然仍对领土主权为何物不甚了然。其稍后的一道奏章又回到了“天下观”里“番地不属界内”的老调:
唯念边衅易开不易弭,番地腹地,究有区分,如果倭兵扰入台湾腹地,自当督饬镇道鼓励兵团,合力堵剿。若仅以戕杀琉球难民为名。与生番复仇,唯当按约理论,不遽声罪致讨,以免衅开自我。
这种“番地”、“腹地”的区分,难免又被日本曲解成“番地无主”。故而,总理衙门于6月5日再次发布上谕,严厉强调:
番地虽居荒服,究隶中国版图,其戕害日本难民,当听中国持平办理,日本何得遽尔兴兵,侵轶入境。若谓该国仅与生番寻仇,未扰腹地,遂听其蛮触相争,必为外国所轻视,更生觊觎。衅端固不可开,体制更不可失。该督唯当按约理论,阻令回兵,以敦和好,不得以番地异于腹地,听其肆意妄为也。
天下观”里的“番地”、“腹地”概念必须服从于“世界观”下的领土主权。这是清廷对台湾是中国领土的最清晰表述,对之后挫败日军侵台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结语:前车之鉴犹在,观念转型奇难
日军1874年侵台,其实是对俄国1858—1860年骗取中国东北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国土的手段的抄袭和复制,并不新鲜。
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用了三年时间,仅得到八十多平方公里的香港;第二次鸦片战争,历时四年,英国仅得到十一平方公里的九龙尖沙咀,法国寸土未得。两次战败,清廷均引以为奇耻大辱。1858—1860年,中、俄两国无战事,俄人不损一兵一卒,即自中国骗取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国土,而清廷竟无丝毫耻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