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身影渐渐模糊,残阳下拖着的是一个落寞哀伤的的孤影。他选择了离开,到一个偏远小镇过无争宁静的生活。“若是康熙有天负了百姓,我依然不饶他,玉石俱焚,再所不惜。”
“你放心。”我轻轻地笑道。他是一个圣主,他在位的六十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创造了一个盛世,只可惜,九龙夺嫡的硝烟却成了他一生的隐忧,晚年的他不知该把皇位交付何人,真可谓美玉留瑕。
师父,保重了。
我回头,离去。我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没有杀戮,只求一份安定与祥和。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姑娘留步。”突然,一个奴仆装扮的人挡在我面前,“我们家老爷请姑娘过府一叙。”
“你认错人了。”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什么达官显贵,还叙旧?我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姑娘姓林?”
我一怔。
“那就是了,老爷找的就是你。”
“你们家老爷是谁?”
“姑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既然你不说,我想没那个必要。”
“姑娘。”他仍旧站在我面前,丝毫没有想让开的意思。
“你以为你拦的住我?”笑话!
“奴才是没那本事,可是我想他们不会放你走。”他拍了两下手,顿时一队清兵围了过来,一脸警惕,看来我一动,他们就会冲过来动家伙了。
“老爷诚意相邀,还望林姑娘赏脸。要是用硬的,伤了和气。”话虽谦恭,可隐约的强势却不容我反对。这事,怕是由不得我了。
“姑娘请。”
跟在他身后,我进了一座府邸,由于进的是侧门,所以究竟哪位贵人,我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府里简约雅致,看着倒也舒服。
到了正厅,那人就退下去了,住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美貌的妇人,他们没有说话,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我。我也细看了他们几眼,可脑中依旧没什么印象,那个男的倒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具体也想不起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任由他们大剌剌地看。“老爷请我来,不是光为了看我吧?”我皱了皱眉头。
可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深邃的眼光打量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请问您看够了吗?”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告辞了。”我扭头离去,真是两个怪人。
“等等。”那个妇人小跑上来,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你今年几岁?”
“十七。”玄峥好象是这么告诉我的,听说这个林墨瞳是被师父抱回来的,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对啊。”妇人喃喃着,充满光彩的双眸顿时黯淡下来,“应该有十八了。”
“夫人,我想您认错人了。”我极力地解释。本来也不想理她,可看起来她对“她”很关心,应该关系非浅,说不定还是失散的亲戚,想想也怪同情的。
“不对啊,你跟我那么像,你是晴菁,是晴菁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脸,口中喃喃。
被她一说,我倒真发现我和她有些地方的确有几分相似,难道墨瞳是......
“你,那你的胸前是不是有颗红痔?”她求证性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浑身一颤,莫非我真的......
“老爷,是晴菁,是咱们的女儿。”妇人破涕为笑。
于是,我莫名其妙成了鄂伦岱的女儿。鄂伦岱,满洲镶黄旗人,佟国纲的长子,康熙三十六年,擢领侍卫内大臣。听说后来因为犯罪被降了职,当了个散秩大臣,这些都是额娘告诉我的。起先我只知道他是八爷的人,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之前也没怎么研究过他,因而对这个“阿玛”我知之甚少。
听说三岁那年我贪玩,偷偷溜出了府,后来就再没回来,府里人为了找我,忙得焦头烂额却毫无收获,最终只能在额娘的哭声中作罢,直到我妹妹出生,额娘才稍稍宽慰了些。一晃眼,她已经十二了。原以为不会再见到我,没想到就在那天,阿玛看到了我这张脸,然后他们找到了我。我知道额娘的高兴,我知道她对我的好,可凭空多了个娘,总觉得怪怪的。
看着天上的月亮,如银盘一般,熠熠光华。“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我也不知怎的就心血来潮吟出这么一句来,我什么时候竟也文邹邹了。
“怎么还不睡?”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是你。”我淡淡地应道。
“还是不肯叫我‘阿玛’吗?”他失落地笑。
“我......”
“你,可还在怪我?怪我杀了他们。”后来他告诉我,正是那天的相遇,让他心生疑惑。我这才想起,好象哪天围剿的人,正是他,只不过匆匆一瞥,让我没了印象。我也终于明白,为何那天没有追兵,原来,是他徇了私。
“不。”我摇摇头,“我不怪你,这只是你的职责。况且,是他们太傻了,螳臂当车的结果,只会是一个。”他们的死我固然痛,可我,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我闭上了眼,不想去想,那样的血腥啊......
“你好好住下吧,想要什么就跟我和你额娘说,十五年了,我们会补偿你,给你一个家,这些年,苦了你了。”他把披风放下,离开了,“晚上凉,早些进去。”
其实,他的好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静一静......
春去,夏至,秋末,冬离......
“梅子,厅里什么事那么热闹?”我搁下笔。看着终于可以勉强见人的字,我欣慰地笑了。老师说的不错,字是靠练的。看来我这一年多的苦功没白下。
“听说明天有贵客要来,老爷正张罗着呢。”她笑答。梅子原来叫喜梅,我嫌太土气,就自作主张给改了名。“梅子黄时雨。”会让我想到江南,想到我的家。
“哦。”我应了声,“额娘,你怎么来了?”
我迎上去,搀了她坐下。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我把他们当亲人,既然回不去,就随遇而安吧。
“墨瞳,来。”她拉起我的手,“最近还好把,听丫头们说,你开心多了。”由于我的坚持,他们仍叫我墨瞳,至少这名字我还用了几个月呢,而那个晴菁,太陌生了。
“额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笑笑,“您自己倒是要养好身子。腰酸腿疼虽是小病,可也大意不得。”
“这我就放心了。以前,我们还一直担心着呢,现在好了。倒是晴珏这丫头,让我操心哪。” 额娘叹了一叹,继而从袖中掏出一个金色的小东西,笑道,“哦,对了。这东西你阿玛要我拿来给你,他说你见了一定喜欢。”
“是怀表。”我兴奋地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这下子,我不用担心不知道时间了,古代的什么时辰我根本搞不清。
“你阿玛知道你喜欢西洋的东西,特意给你留了。”
“谢谢阿玛。”他不善于表达,但我看的出他的细心,我说的话他处处留意着,这点像极了我爸爸。而且这一年,我也跟着练了些小把式,再加上那墨瞳本来就有武功底子,总算也能防身了。
“瞳儿啊,我跟你阿玛想过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
“额娘,好好的说这干什么。”这些天,她几乎是天天念叨,什么当初过了选秀的年龄,没有入宫,后来怕我不适应府中的环境没敢提,现在都二十岁了,要再不办,就......我都不急,她急什么,我可不指望能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找到所谓的爱情。
“你这孩子......”
“难不成额娘不喜欢我,急着把我推给别人,还是额娘对你女儿我没信心,怕我嫁不出去?再说了,妹妹不在,我也好孝顺你们啊,你说是不是?”我撒起了娇,这招顶管用了。
“好好,随你随你。”额娘拗不过我,只好妥协了。
“对了,额娘,今天我做了粥哦,你要不要尝尝。不过事先声明,不好吃可不许赖我。”
“你能做就不错了,我们乐还来不及。不过就是......”
“什么?”
“要是你能多学点东西就好了,这以后嫁了人,你总不能做一次是粥,做一次是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