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轻轻地把我放到地上,扶着我跪好,有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别担心。
“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回皇阿玛,是这样,儿臣昨儿丢了皇阿玛当年送我的玉佩,这奴才捡着了竟敢私藏,今儿人赃并获,可她还拒不承认,所以儿臣才教训了她,若有不妥之处,望皇阿玛见谅。”
“人赃并获?”
“是,皇阿玛,就是在这盒子里找着的。”胤礽呈上了盒子,得意地瞅了我一眼。
“哦?”康熙接过来,缓缓抽开,蚱蜢?!他讶异了,举起来细细地端详着。
“皇阿玛有所不知,当翻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她宝贝似地护着不让人动,明摆着是做贼心虚。”胤礽乘机又告状。
蚱蜢?!胤禩一楞,胤禛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康熙却若有所思地笑了,许久,他抬起头,面色平静:“这玉佩不是她拿的,是朕给她的。”
一时间,我惊呆了,其他人也着实楞住了。我听说这玉佩是胤礽自小带的,而且是难得的血玉,上头更是刻了康熙的名讳,若说这样的东西赏了一个宫女,也太荒谬。
“皇阿玛?!”胤礽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朕说这玉佩是朕赏她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康熙环顾众人,随即召来李德全,“你去把昨天朕捡着的那块玉佩拿来。”
“喳。”李德全会意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把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送至胤礽面前,这玉佩上,也清清楚楚地刻了康熙的名讳。
“你看看,这玉佩是不是你的?”
“是,皇阿玛,是儿臣的。”胤礽忍下了怒气,即使知道康熙有意护我,也无可奈何,“儿臣知罪,是儿臣太过莽撞,弄错了。”
“好好看着自己的东西,别哪天又丢了。”声音虽静,却充满威严。
“是,皇阿玛,儿臣知道了。”
“罢了,以后好好收收自个儿的性子,也就是了。知道吗?”康熙挥了挥手,“都回去吧,朕刚刚和胤禛说着事儿,全被你们搅了。”
“是。”众人应着,行完了礼,胤禩刚要过来扶我,却被康熙的话挡了回去:墨瞳留下。
胤禩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屋子里静静地,就剩下我们三个。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不想动。康熙虽要我留下,可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只是和胤禛说着什么事儿,我的脑子混混沌沌的,许久,才听见康熙叫了我的名字。
“奴婢在。”
“今天的事儿可得了教训了?”
“奴婢知道错了,谢皇上恩典。”
“你是个聪明人,该做的不该做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明白了吧。罢了,都回吧。”
“是,奴婢(儿臣)告退。”我准备站起来,可任凭双手怎样努力,还是撑不起身子,双腿早就跪麻了,浑身的力气也早被抽干。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不要他看见我这副样子,不要他看见我的狼狈,不要......
“别动了。”他拧着眉,然后轻叹一声抱起了我。熟悉的味道,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胤禛,你可还会有一点点在乎我…….
“我不想看见一个人在我面前半死不活。”
泪,不经意滑落,滴在他冰凉的指尖。我是很少哭的,尤其在别人面前,我总是那么高傲地守着自己那份尊严,倔得不肯认输。他猛得一震,“别在我面前哭,没有用。”
“这不是眼泪……”如果是眼泪,就不会是甜的了。
“你的房间在哪里?”
“前面。”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左边第三间。”
现在的我,只想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没有尽头也无所谓,我想他就这样抱着我,不放开……
“奴婢见过四爷,四爷吉祥。”碧春和兰儿正急着,忽见胤禛走了进来,慌忙行礼问安。
“起吧。”他把我趴放在床上,动作很轻柔,“到了。”
“四爷,她……”兰儿小心地问。
“可能是睡过去了。你们照顾着她些,给她处理一下伤口。”说罢,便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他走了?”我缓缓睁开眼睛,明明已经瞧见了,却还是不由地想问,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你醒着?那刚才……”兰儿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这不没事吗?”我虚弱地笑笑,其实,我一直都醒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那么自私地想他多陪我一会儿,我以为,他会心软……
“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兰儿见我还清醒,心稍稍宽慰了些,冲着门口又催了身,“春儿,温水拿来了没有,哦,还有药膏别忘了。”
“来了来了。呵——”掀开身上胤祉那件衣服的时候,碧春端着盆的手猛的一颤,几滴水溅在了出来,“你的背……”
“你以为这鞭子白挨的呀。”我费力地说道,艰难地又动了一动,“哭什么,我这不还活着嘛。”
“瞳姐,我......”小丫头大概是没见过这阵势,给吓着了,声音止不住地颤。
“好了,春儿乖,才不哭。”我叹息一声,欲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光,可她却是自己抹了抹,别过了头去。
“墨瞳,你忍着点,我开始了。”兰儿取出剪子。我知道,这么长时间,衣服和血迹早就粘在了一起,若不分开,根本没办法上药。
兰儿小心地剪开外衫,用温水润了伤处,再轻轻地撕开,我知道,她已经很小心,但,却依然那么痛。身体,亦或是心。
“呃。”我紧紧抓住被单,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很痛,是不是?”
我摇头,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因为有时候痛到麻木,痛到窒息的时候,也就不痛了。
待身上的衣服清理干净,我已经累得虚脱,浑身上下全是汗,汗水碰到伤处,又是一阵疼。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沉了下来。隐约里,仿佛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想醒,却醒不来。
这几天,我趴在床上,一直昏昏沉沉,好象还发了烧,只知道身边有人来来去去的,胤祉、胤禩、胤礻我、胤祯都来过,胤祯还很夸张地把一盒子伤药往我这儿搬,说是有备无患。
馨琳和紫渲也来过,紫渲那丫头见了我的伤,竟也哭了起来,好半天才劝住。
所有人都来过了,只有他,没有来。
屋子里,空空的,兰儿他们都要做事,所以白天人都不在,只剩下我一个,就连想喝水,也没有办法。
除了躺着,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这样也省事,少吃少喝,就等于少上茅房,一个小动作,就会扯裂我身上的伤口。兰儿说,要再过个三五天,就能稍微动几下了。
看看天,快晌午了,再半个时辰,她们就回来了把。
“吱呀”,听到门声,我微微动了一下头,想从内侧转过来,无奈全身什么力气也没有,只好作罢。
“兰儿吗?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我问了一声,这丫头,该不是又偷偷跑回来了吧。
没声音,那是……“春儿?”我又试着叫了一声。
“我。”一声沉应,清冷持重,我等的那个人,终是来了。短短的几天,只觉得好似一世。
我挣扎着想动,为了养伤,我上身除了一件肚兜,什么也没穿,再加上天已经暖起来了,我连被子也没盖,整个后背就这么露在外面。听见他渐渐走近的脚步,人身上的弦整个儿绷了起来,手,微微发汗。
“四,四爷吉祥。”我思量许久,嘴边的话依旧没有说出口,末了,还是只道了那么恭敬而陌生的四个字,我与他,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他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我感觉的到他的目光正在我的背上逡巡,忽然开始庆幸我没有正对着他,因为我早没了面对他的勇气。
他的手突然触在我的背上,我不自觉得一缩,因为动作大了些,伤口似乎又被扯开了。
“很疼?”
“不,不是。”我摇头,“四爷来,是有事吗?”
“你的东西。”他把盒子放到我的床头。我见了马上欣喜地接了过来,那天走时,我自顾不暇,因而忘了带走,真怕在康熙那里就这样被当作杂物给扔掉,没想到居然在他手上。“谢谢。”
“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看到他眼里的疑惑,但是,我的解释他可会信,我说我爱他,我说我在乎他,他可会当真,他的恨,早就进了他的骨髓,化不掉了......“我,不太明白四爷的意思。”垂了头,我说了违心的话。
“我的东西,为什么留着它?”抽出盒子,他把那只蚱蜢放在我面前。那一日,我们背对着在草原席地而坐,一室的星光下,他突然把一样东西放在我的掌心里,眼眸带笑。我一看,原来是只蚱蜢,那时候我还笑他,都而立之年的人了,怎的还玩些小孩把戏。算起来,这是他给我唯一的东西吧,想不到,那一个冷面王送的不是翡翠玉饰,而是那么一个寒碜的小玩意儿。
“留着就留着了,哪还有为什么。”我只是淡淡地答,“挺好看的东西,丢了可惜。”
“你在乎。”他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透我的内心一般,终于,我还是受不住,把目光瞥了开去。
“我留的不止一只,四爷。”
闻言,他的拳倏地捏紧了,一边的被子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那皱了的,还有他的心。冰冷缓缓地氤氲开来:“你非要把他挂在嘴上才安心么?!”
看到他的愤怒,我没有说话。
“很好,既然不在乎,那留着又有何用。”他冷冷地笑着,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失口低呼“不要——”,但他却依旧狠狠地将手上的东西抛出了窗子,待我回过神来,他的掌心已经空落落了。
“为什么不要?”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在乎,因为我在乎。”我像疯了一样朝他喊,然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这样可以吗……”
“在乎?墨瞳,你告诉我,到底哪句才是真的……”他像是在叹息。
“既然在乎,又为什么伤害胤祥?既然在乎,又怎可以如此绝情。毁了这一切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