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灼热的七月来临了,啾啾鸣蝉,灼灼烈日,北方的夏竟也如此气闷。
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却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康熙去热河避暑了,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只说了句:胤禛,朕把她交给你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把我交给他,不怕羊入虎口吗?虽说一段日子下来,我没象以前那么怕,而我也发现,他其实除了冷一点,别的也没什么,我甚至觉得他有一颗不为人知的心,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尤其是对胤祥,那里有一个别样的世界。
“在想什么?”胤禛蓦的问道,“你倒是挺会走神的。”
“想你啊。”不假思索的话从我口中蹦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竟又说错话了。
“怎么不说了?”胤禛倒是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哦?!你对我就怎么感兴趣?”
“只是好奇。”雍正,无疑是历史上最受争议的君王,野史上的十大罪,每一条都能把他的英明毁于一旦,可他在旋涡里走出来了,难道他就从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吗?
“我以为你那么聪明,该知道才是。”
“四爷太抬举我了。”我苦笑,“我怎么摸的透您的心思。”现在我可以大概推测一些仅仅是因为我知晓这段历史,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像身处迷雾,明明就真真实实站在我面前,我却依然抓不住。
“这么说,你承认输给我了?”胤禛眯起眼,“这么快认输,不是你的作风。”
“四爷觉得我有这能耐吗?”我再聪明,也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会有犹豫,会有牵绊,也会有怕,而他,是从小在斗争里一路走来的人,察言观物、韬晦谋略、文治武功,想赢,根本是笑话。
“你不能吗?”他反问,“至少敢和我这样说话的女人,你是头一个。违逆皇阿玛,调侃皇子,爱耍点小聪明,有时候又特别迷糊,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可都做了。”
“可我只想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回家,仅此而已。”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家,原来是想家了,可是我的家,在哪里呢......
“你......”胤禛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眼神里有些怜惜还有矛盾,轻声的叹息荡漾开来,“我该信你吗......”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屋子,就是这样一阵静默。直到几声“阿玛阿玛”的叫唤,弘昀的小脑袋从门口蹦了进来,“阿玛吉祥。”
“弘昀?”胤禛楞了下,随即又慈爱地抚抚他的脑袋,“你怎么跑来了,今日先生没有授课吗?”
“今日先生告假,阿玛忘了吗?” 弘昀显然很疑惑,“还是阿玛告诉我的,所以阿玛才说要看我的功课。”
“看来阿玛老了,记性不好了。”胤禛笑笑,看着弘昀的字露出满意的神色,“真不错,字很有长进,看来下了工夫。”
“阿玛的教诲,弘昀不敢忘。弘昀说过,要向阿玛学,要做满州的巴图鲁。”他的小脸满是严肃,真不愧是他的儿子,那神情,象极了他。
“好志气。”胤禛笑得开怀,第一次,我看见那样畅快的笑容,仿佛把心中的一切都笑出来了似的,现在的他,是一个骄傲的父亲。
“颜姐姐。”就在我准备避嫌的时候,才退了没几步,那小家伙一脸兴奋地扑到了我怀里,而胤禛疑惑的神情更刺得我头脑发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弘昀啊,不是说过好多次不要把我与他的事告诉别人吗?若他知道了,一定又以为我在打什么主意了。
“颜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弘昀一脸迷惘,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拉着我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可阿玛不是别人啊。”
我听了那张小脸完全就垮了下来,全世界都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我今天可被他害死了。果然,胤禛的声音响了起来,眸子定定地看着我:“弘昀,阿玛还有事,你先回去。”
“是。”弘昀有些不愿,但听胤禛的口气,还是听话地离开了,临别,还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恩?”胤禛眯起眼,“弘昀很喜欢你,你是用什么法子栓住了他的心?”
“我喜欢他。”这是事实,没有任何利益的因素,“很单纯的喜欢。”
“喜欢?”胤禛笑得有些嘲讽。我想他不会相信我的话,因为我在他心里早已被冠上了对手之名,既是对手,又怎可能有所谓的单纯。可我还是笑着回答:“他很可爱。”
“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难得的,他没有拔剑弩张,像是默认了我的说辞。可我反倒楞了,“怎么,不敢相信了?”胤禛笑道,很真切,有种暖暖的感觉,就像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因为你的眼睛,很清澈......像......像雪......”
“你究竟是谁呢......”他的笑容淡了下来,幽深的双眸盛了些许迷离和缈远,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迷失在了他的世界,外头是无尽的喧嚣,可我的周围,却是宁静一片。
“颜夕,我叫左颜夕。”胤禛,你可记住了......
“咦,枫蝉呢,一会儿工夫,怎么不见人了?”我懒懒地坐在石阶,斜靠着躲在浓浓的树阴下。夏日里,这样坐着,话些家常,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她呀,是猴子屁股,坐不住的。”苓雨叹了口气,面带忧色,“你最近还好吧,听说......”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自己也说是‘听说’了,再说,现在皇上不在,我不知道多闲。”我大咧咧地笑笑,拨弄着手上的枝条,聊赖地一片一片掰着叶子,心思也不知道荡去了哪里。
“好就好,毕竟伴君如伴虎,荣辱也可以是一夕之间。” 苓雨叹道
“你就别杞人忧天了,这些道理我都懂,若真有个什么,不是还有你们嘛。先说好了啊,哪天我落魄了,可不许赶我走。”我说得一本正经。
“你这张甜嘴,就能把人哄得高兴——哎。”说话间,苓雨被人冷不丁地撞上了,身子一下没站稳,一歪就歪在我身上,两个人踉跄了几步,总算也没倒。稳了稳受惊的心绪,我不禁冲着肇事者瞪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奴才,奴才不是......”看到我,他的脸色一变,虽说都是奴才,可我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是他吃罪的起,只得连连赔罪,“瞳姑娘,小的实在......”
“墨瞳,别凶他了。”苓雨拉了拉我,“我这不是没事嘛,下次注意些就好了。”
“这次遇着我算你运气,下次可要多长点记性,要是撞着主子,小心你的脑袋。”看我的威慑起了效果,我缓和了下语气,“得了,你走吧。”听了这话,小太监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墨瞳,想不到你严肃起来,还真那么回事。当真有几分皇上的锐气。”苓雨笑道。
“哪儿啊,莫非你也取笑我不成。”我轻笑了几声,“别人可说不准在哪里戳我的脊梁骨,说我狐假虎威呢。”
“他们哪,就是一个闲,说死人不偿命,要是次次理会,早闷死在他们唾沫星子里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活得圆滑,那就不是你了。”苓雨一副了然的样子,“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这最贱的,就是人命了......”
“对了,她是谁?”我突然注意到远处凉亭里的一个湖绿宫装的女子,刚才的太监似乎找她去的。
“她?”苓雨一瞧,“正承龙宠的春嫔。你日日在皇上身边,竟不知道么,”
“皇上那么多女人,我哪能都知道。”我嘟哝。春嫔,莫非正是郑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