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怀中抱着小杨尚且微热的尸体。
本是清朗的夜空在烟花燃尽的烟雾中朦胧、暗陈,掩了点点闪闪的星光。
一阵喧闹,浞飏走到我身旁,拽着我的胳膊拉我起来。
我低着头,木然不动。
浞飏手上加力,我踉跄而起,对上那双蕴着薄怒的黑眸,而自他略有惊讶的眼底,我看到了此刻自己怕人的愤恨表情,无端的想到了一个词,阴狠。
后来我想,就是那晚小杨的死令我突然明白,之前的步步为营屡屡示弱的策略该结束了,我得到了想要的保护和宠爱却也惊动了隐在暗处的敌人和渔夫,处处杀机性命堪余。是时候反击了,之后的腥风血雨该由我来掀起。
浞飏身着喜服,一身明亮亮的红。而我的衣衫上也晕着大片的红,暗红,血腥的花崎岖蔓延,小杨的血似渗进皮肤,冰的我阵阵颤抖。
浞飏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手摩梭着我的发丝,柔声道:“过去了,别怕。”
我手垂在身子两侧,僵硬的倚着他温暖的胸膛。半响,我深吸口气,撑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平静的看着他说:“我没事了,去办你的事吧。”
浞飏目光绞着我,握着我的手一紧,回身对川富道:“进宫把……把新娘接回府来。”
川富迟疑道:“太子……”
我按住他的手说,语气冷静不带一丝颤抖:“今夜这种场合你怎可待在我这……”
浞飏按住我的唇,眼睛依然仔细的凝视我,带着怜惜而心痛的复杂感情,缓缓在我额上印上一吻,道:“你……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对川富冷然道:“要我说第二次吗?”
川富得命而去,浞飏拥着我进屋,唤来下人为我沐浴更衣。
铜镜前的女子乌发披散,湿湿的挂着水珠,绝美的面庞苍白的没有血色。身后的浞飏脱去了大红的喜服,随意的披了件开襟的外褂,拿着毛巾擦拭我发上的水珠,褪去了平日冷眉锋眸的霸气,显得家常气十足。
今夜之事掀得起多大的风波我尚且不知,但太子新婚之夜抛下正妃留宿我处,明日我妖孽之名定然更胜。方才我平静的无以复加的神态反而令浞飏更为担心,他留下,风浪便起,图穷匕现,且看我接不接得住这把直插心脏的匕首。
擦去发上的水,浞飏拿着木梳梳理我的发。绾发同心,真的吗?
我平静的看着镜中的男女,仿若旁人,道:“浞飏,给小杨报仇。”
浞飏手中木梳一顿,道:“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有人出高价买我一命。”
浞飏轻轻的笑了,那样冷厉的人笑起来竟也是舒雅俊朗,风华翩翩。他道:“许是有人高价买我一命。你看,咱俩纠缠至此怕是分不清楚了。”
我知他故意缓解的心中悲愤,却也真是迷茫了,今夜幕后之人实在难猜,似乎在重重迷雾后隐着一只黑手,无声无息的揪着我们。他要的到底是我的命还是浞飏的?
我问:“府内有内奸。”
浞飏犹如深湖陈暗的眼底划过一刃白光,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冷笑。他每次发狠时都是这般表情,看似唇挂笑容,实则冷厉狠绝。他说:“是。府内的暗哨死的悄无声息,若不是事先得知其具体位置,任那三人身手了得也未必会这般如入无人之境。”
浞飏放下手中的木梳,俯下身来自后抱住我,道:“放心,交给我。”
“嗯。”我点头,缓缓起身转向浞飏,冰冷的泪水滑过面颊渗入嘴角咸咸的苦涩,我说:“小杨……他……”
浞飏扶住我的头,郑重的看着我道:“为主而死是鬼影的光荣,清杨,他死而无憾。”
月色淡淡清辉寒照长夜,空气中丝丝凉意侵袭肌肤。
我突然有种孤单疲惫的感觉,双手冰冷心头木然,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仰着头去寻浞飏唇间的温暖。
我的泪消融在彼此的唇舌纠缠间,我们的身子渐渐发热,可以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却舍不得放开,任由着自己在爱恋中沉沦,在情感间窒息。
芙蓉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