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景璇玑跪在地上,无措地伸出双手,却是不敢去碰景子默腹部的匕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越流越多。
“璇,璇玑……”景子默费力的睁开了双眼,景璇玑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便出现在他的跟前。他苦笑了一声,用最后一口气,沉重地叹了一声,“没想到,是你……来了……”
也好,如此却也不显得,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人了。
景璇玑应了一声,只景子默却是没有力气,再去回应他了。
凤淑偏过头来,望着景子默的双手渐渐被覆盖上雪花。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双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下辈子,你不要来了……”她那还能未来得及来到世上的孩儿,她不愿去留着的孩儿。
不远处的另一个雅间中,云战与乌汗吉娜面容冷漠,仿佛一切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闹剧一般。
乌汗吉娜嗤了一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对着跟着自己的人道:“将消息送到战王府去,便说……四皇子被凤淑给杀了。”
身后的人很快便消失不见,云战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赞同,“孤王与你说过了,莫要去招惹他们。”
乌汗吉娜却是眯了眯双眸,“臣女知晓分寸,您放心便是了。”
便是她不做这件事儿,亦自是有人会将消息给送到战王府去。
云战目光阴沉,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屠凤栖并未知晓,法场发生了何事,只她却是收到了一封信,来送信的人,竟是一个年老的乞丐。
“昨日有一位姑娘,说只要小人将信送到战王府,便将二百两送给小人。”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那位姑娘说,她曾是镇国公府的姑娘,王妃定是能猜到,她是何人的。”
屠凤栖的身躯僵了僵,几乎是下一瞬,便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凤淑。
她将信接过来,“多谢,她如今在哪儿?”
“那位姑娘不曾说她去哪儿,只是让小人把信送到,随后便是离开了。临走前她换上了战王府丫鬟的衣裳,似乎是朝着法场的方向去的。”
老乞丐起初却是不相信凤淑当真是镇国公府的姑娘的,只见着她那一手十分标准好看的簪花小楷后,方是不得不感慨,一个镇国公府的姑娘,竟也会流落至此。
但这些高门的事儿,却不是他一个乞丐能置喙的了。他收了凤淑留下来的银子,将信送到战王府,便也就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了。
至于这些贵人们会如何,不是他该过问的。
老乞丐走后,屠凤栖方是将信给打开了。
确实是凤淑的字迹,她一眼便能看出来。
幼时她们曾经在一起练字,外祖母总说,凤淑的字,是她练一辈子,皆是赶不上的。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最后却是……
“吾妹鸢鸢:阿姊将赴死,回忆往昔,最是后悔的一事便是与你相争。如今落败,阿姊并不觉得意外。只临死前仍想与你道歉,我心高气傲,若有来生,绝不再伤害你与大祖母。望安好。”
不过是几行字,字迹却是有些潦草了,上头的字,有些还被水给糊了。
屠凤栖推测,凤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是十分痛苦的。
司湛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他将信从屠凤栖的手中抽了出来,压到了一旁。
“她说她后悔了。”屠凤栖吸了吸鼻子,模样儿有些可怜兮兮的,“她给我道歉了。”
可凤淑犯下的错,因此受罪的,又怎会是只有她与镇国公府受到了牵连?
她能说自己原谅了凤淑,却是不能漠视,凤淑曾经背叛了大昭,连同大历人一同谋害大昭百姓的事实。
人死了,罪孽却是在的。
“与你有什么关联?”司湛心中对凤淑并无多少同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非是要死了,凤淑又怎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这般多的错事儿?
“是与我没什么关联了。”屠凤栖擦了擦眼泪,竟是觉得司湛说的很是有道理。
那与她又有什么关联?早在凤淑算计她的那一刻起,她们便不能再算是好姐妹了。各自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如今道歉,亦不能抹去她们之间的芥蒂了。
“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她。”
屠凤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争气,她仰着头看司湛,杏眼中满是泪水,“湛哥哥,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司湛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你若是想要去看她,我陪你去便是了。”
但他却不会让鸢鸢,再去帮凤淑了。
屠凤栖回房换衣裳,司湛却是抱着汤圆儿,耐心地给他擦口水。
“王爷,有人送消息来说,景子默被凤淑给杀了。”门房的人进来禀报,“来人说,务必要让王妃知晓此事,省得王妃竟是连曾经的好姐妹没了,竟都不知晓。”
来送消息的人可谓是恶意满满了。
“呵!”司湛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对上汤圆儿那双纯真无邪的眸子,“终于要动手了么……”
倒是没有叫他等得太久了。
屠凤栖再没有料到,待到她见到凤淑时,凤淑竟然已经没了气息了。
空青与桑支替凤淑收尸,便将她给葬在了凤淑母亲的陪嫁庄子里头。只里头却已经没有人了,凤淑的家人,先前因着想要讨好圣上,故意放出流言,后来被送到了大历。
谁知晓大历人却并不愿意接纳这一家子,凤淑又在记恨他们,一家人竟都是死在了大历人的手中。
如今庄子已经荒废了,早年间的农田,里头的草竟都要比人头都高了。
“没有想到,最后她竟是会……”空青添了一抔黄土,莫名的觉得有些讽刺,“奴婢昨日还以为,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呢!”
听云娘说,凤淑已经有了身孕了,只肚子里的孩子,却并不是单图奴的。
“怨不得她竟是半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空青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如今人没了,她亦只能感慨几句罢了。
屠凤栖远远的看着,并未靠近。
司湛陪在她的身边,“要不要过去?”
“不必。”屠凤栖低下头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便是不该来的。”
她与凤淑的情分,便也只能如此了。她会来庄子,却不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