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一个身影从屠凤栖的寝宫中悄然走了出去,径直的走入了贤妃的宫中。
贤妃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面前的佛像边儿上,却是放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手镯子,那手镯上的银纹已然褪去,只余下光滑的表面。
“娘娘。”烛光照耀下,贤妃跟前跪着的宫女缓缓抬起头来,“娘娘,王妃似乎察觉了什么。”
贤妃放下手中的佛珠,上前将那手镯拿起来。她盯着手镯,目光复杂,似乎是怨恨,又似乎是怀念,“哦?她察觉了什么?”
宫女咬了咬下唇,“大抵是奴婢的错觉,她似乎很信任奴婢,可奴婢却觉得,她心中真正信任的,唯有连翘与素锦。”
“这才是她。”贤妃望着宫女,道:“她想要你帮她安排一切,却又对你还有疑心。”
“可是……奴婢担忧她会知晓咱们的计划。奴婢这几日虽得她心意,只奴婢却总觉得不安。不知娘娘可知晓,王妃的庶兄,如今竟已是六皇子了。奴婢担忧他们会联手对付娘娘,届时娘娘该如何是好?”
贤妃扫了她一眼,嘴角下压,“你过问的事儿,似乎太多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冷意,那宫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只磕了个响头,“奴婢知错。”
“好了,你该回去了,莫要叫她抓住了把柄。”贤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宫女不敢再放肆,只福福身,缓步退了出去。
贤妃望着她的背影,垂下了眼帘——
屠凤栖起了疑心?怕是这宫女胆子太小了些罢,自屠凤栖离开凉州,哪回不是受制于人?如今的屠凤栖,便如一只胆小的乌龟一般,旁人寻上门来,她都未必会出头。
至于那新来的六皇子……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皇子罢了,便是回到宫中又能如何?何况,若是她猜得不错,那六皇子的仇人,应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才是。
青黛从外头走进来,本想着到屠凤栖房中去伺候,只她还未走近,便见着连翘面上带着诡异的面具,抱着长剑倚靠在檐下,目光冰冷地望着她。
青黛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原是连翘姑娘,竟是吓了奴婢一大跳!”
连翘挑眉,望着青黛鞋面上的泥土,“哦。”
青黛皱了皱眉头,觉得连翘好生没有礼貌。只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眸子,自己竟是再不敢多说,只干笑了一声,“奴婢正想着进去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这个时辰,莫说是沐浴更衣,王妃早便睡下了。”素锦从连翘的身后走出来,阴阳怪气道:“倒是青黛姐姐,竟是误了时辰了。瞧着姐姐似乎出去了一趟,这大晚上的,是去了何处?”
她动也不动地盯着青黛的脸看,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一般。
青黛脸色不变,“奴婢出去走了走,没曾想竟是耽误了时辰。王妃既已睡下,奴婢便不进去了。”话毕也不等素锦二人再说话,转身便往外走。
素锦哼了一声,不悦地抱怨:“也不知晓她是在得意什么,不过是入了姑娘的眼罢了,若是论起情分来,如何比得上你我?她方才说出去了,谁知晓去见了什么人!”
青黛自是听到身后的抱怨声了,她顿了顿,只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一般,便是脸色都不曾变上一变。
直至她不见了踪影,素锦方是揉了揉脸蛋,朝着连翘讨好地笑了一声,“只盼着能骗过她了。”
如今青黛可是姑娘跟前的红人儿呢,她与连翘“失宠”了,见着这红人儿,自是要愤怨一番的。
房中,屠凤栖穿着寝衣,四仰八叉地倒在床榻上,双腿搭在司湛的肚子上,“竟是不曾想到,凤梧哥哥竟是皇子!”
她既是高兴,又是难过。
眼下她这唯一的亲人,竟都不是她的亲人了,这世上竟只剩下她一人了。
司湛双臂一伸,将伤春悲秋的姑娘搂入怀中。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温暖柔软,“还有我。”
纵然屠凤梧不是她的兄长了,他却永远都是她的夫君。
屠凤栖嗔怪地拧了拧他腰间的肉,“我还未与湛哥哥算账呢!本便说好了,你呆在凉州,我回昭都吸引旁人的视线。如今却是好,你回来了,迟早是要露馅儿了!”
能瞒住昭德帝一时,却总有叫昭德帝知晓真相的时候。
“方才那宫女……”司湛挑眉,只话还未说完,便被屠凤栖一把捂着了嘴巴。
她娇滴滴地哼了一声,“别想糊弄本王妃,你又骗我!本王妃决定了,你今夜不能与本王妃呆在一起!”
司湛垮下脸来,却死皮赖脸地不愿走。屠凤栖瞪眼,伸手直往他身上推……最终还是有所不敌。
见了兄长,司湛又陪在身边,屠凤栖心中甚是愉快,只第二日便去寻了青黛。
“与本王妃说说你的计划。”身侧的宫人给她倒了一杯半温的水,她嗔了他一眼,借着宽大的袖子,悄悄地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
青黛挺直了胸膛,上前福身道:“奴婢打算烧了贤妃娘娘的寝宫。”
“哦?”屠凤栖看着她面上的神色,轻叩桌案,“烧了?便这般简单?本王妃还以为,你会有旁的计划呢!不过,烧了也好。”
她点点头,似乎对此很是满意。只青黛却是握紧而来双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奴婢本还有旁的计划,只奴婢有些担忧……”
瞧着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屠凤栖直了直身子,“什么旁的计划?”
“奴婢想,不若将琉璃公主引过去,叫贤妃以为是琉璃公主放的火,如此一来,却是无人会怀疑到王妃的头上来。琉璃公主素来鲁莽若她记恨贤妃,与王妃而言,断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青黛握紧双手,“不知王妃觉得如何?”
这却是一个好计划,只若是叫景琉璃知晓,在背后算计她的人是自己,被记恨的人,便不是贤妃,而是她与璇玑了!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只切记莫要忘了,定是要用贤妃的名义将人引过去。”屠凤栖挥了挥手,青黛便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几人,司湛捏了捏她的手指,“这宫女果真好算计!”
只不知晓她算计的人到底是贤妃,还是鸢鸢罢了!
屠凤栖却是眨眨眼,朝着身侧的素锦点点头,素锦会意,转而从窗户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