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未死的消息,竟是第二日方是传到了景琉璃的耳中。她连着摔了好几个茶杯,“放肆,这等大事儿,你们竟是瞒着本宫!”
她在殿中来回走动,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意思。屠凤栖素来是个聪明的,只怕如今已经猜到,这本便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表哥不想娶龚如心,却又不愿坏了自己的名声,唯有将这一切都推到屠凤栖的头上来额。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天牢中下毒害人的,本是龚家的人,龚如梦又被寻了回来,于大庭广众之下指责龚如心为着婚事,竟是罔顾姐妹的性命。
虽说现下龚如心已经全然没了翻身的可能,只想到那宫女竟还活着,景琉璃便觉得一阵心慌。
“那宫女如今去了何处?”景琉璃问道。
“似乎是出宫了,方才有人见着她出现在宫门前。只奴婢不知消息是不是真的,分明昨日……昨夜奴婢险些便要成功了。”巧儿一脸憋屈,昨日她都已将那宫女给挂到白绫上了,谁知晓竟还是叫她给逃走了。
“本宫亲自去处置了她。”景琉璃磨了磨牙,“若不除掉她,迟早要坏事儿!”
若是龚如心发觉了这一切皆是她与玉凌宴干的,说不得便要回过头来,与屠凤栖联手对付他们了。
“公主,只怕这般不大妥当。若是那个宫女……”巧儿有些迟疑,略一斟酌,道:“说不得那宫女便是被战王妃给救下了,公主出了宫门,战王妃起了什么坏心思,公主岂不是……”
“一个时辰后,本宫若是还不回来,你便去寻母后,叫她派人来找本宫便是了。”景琉璃话毕,也不等巧儿应答,便已拎着裙摆追了出去。
景琉璃追出去的时辰正好,正好能见着那宫女正神色慌乱地出了宫,只朝着宫门不远处的巷子走去,不过一会儿,宫女便拐进了一个小院子中,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见着无人后,方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头传来阵阵说话声,隐约能听到宫女提及“王妃”“公主”之类的话儿,景琉璃再不迟疑,只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醉乡楼中,龚如心身穿粉白色齐胸襦裙,模样清秀,双眸却是通红。她痴痴地望着对面的男子,眸中既是不舍,又是挣扎。
许久,她方是含泪轻叹了一声,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儿,“玉郎若是不愿意娶我,只管与我说便是了,如今竟是将战王妃给牵扯进去了,若是她知晓这是玉郎动的手,只怕是又要记恨你了。”
她微微蹙眉,面上尽是担忧。
玉凌宴神色微动,他本还以为,龚如心定是要警告他的。
“我知晓在玉郎心中,纵然我再是体贴,终究不是玉郎心头那人。如今事情已成了定局,玉郎与我……终究是我耽误了玉郎,若我当日早知晓玉郎心有所属,便是舍了这名声,亦不会叫玉郎为难。”龚如心哽咽了一声,消瘦的小脸上,满是深情。
“你知晓什么了?”玉凌宴轻声问道。
他的布置并不算是周密,甚至还故意给屠凤栖留下了不少回旋的余地。只要屠凤栖查出真正下毒之人,便能洗脱连翘身上的罪名,连带着龚如心,亦不会再受牵连。
他虽深爱景琉璃,却也知晓,他到底是亏欠了龚如心。
“我知晓玉郎心善,玉郎安排的这些,不过是想要退婚罢了。待到战王妃查清楚一切,我便还是那高高在上的龚家姑娘,先前曾被玉郎误导了的人,亦会愧疚。玉郎给我留了活路,我更是不忍叫玉郎失望。”龚如心捏了捏帕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待玉郎一片真心,若是玉郎愿意,我,我甘愿为平妻。”
她抬眸,恳求地望着玉郎,“我知晓玉郎心中只公主一人,只我心中亦只有玉郎一人。此生我不愿与旁人将就,若是能留在玉郎身边,无论玉郎心中的人是谁,我都不在意。日后玉郎与公主成亲了,亦,亦不必顾及我,我只想呆在玉郎身边……玉郎,你成全我吗?”
玉凌宴身躯一震,猛地望过去,却只能见着龚如心眸中自己的倒影——震惊,却带着些许动容。
他亦曾这般念着一个人,只要能呆在她的身边,便什么都好。
“妹妹那儿,我已经去与她道歉了。我没有想到,为着这门婚事,母亲竟是做出了这等事儿。子不言母过,母亲是为着我好,只到底是亏待了妹妹。我与妹妹说了,母亲欠下的债,便让我来还。”见着玉凌宴的神色愈发松动,龚如心亦是放松不少,“战王妃那头,我会去解释的。玉郎,玉郎什么都不必管,我与她还有些旧交情,她……她应不会为难于我。”
与眼前温柔体贴的龚如心比起,似乎任性妄为的景琉璃便有些胡闹了。追在景琉璃身后跑了这些年,如今竟有另一个女子,待自己宛若天神,玉凌宴心中舒坦不少。
“想必战王妃亦是看出来了,玉郎无意伤害她。只为着真爱,方不得不出此下策。玉郎给战王妃留了余地,战王妃亦应是能理解玉郎的。若她当真要怨,便只怨我好了。我断不会叫她与玉郎为难的,便是公主……”龚如心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却仍是强扯出了一抹笑,“一切的恩怨,只管算到我头上便是了。”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凄美可怜,竟是叫玉凌宴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异样的感情,正悄然破土而出。
再没想到,他这未过门的妻子,竟是这等良善之人。可他却是亏欠了这温柔的女子,若不是今日她主动约了自己,只怕他永远不会知晓,这世上定是有人如此在意他。
玉凌宴心中感慨万千,“你,你不必如此的,日后我若是当真娶了琉璃,你……琉璃性子容不得人,便是有我护你,你亦是要吃上不少委屈。”
“那又如何?”龚如心泪如雨下,却是坚定道:“只要能在玉郎身边,便是再委屈,我心中亦是欢喜的。只是,不知公主会不会觉得委屈了,若公主觉得委屈,我,我可以什么名分都不要……”
再退无可退,却步步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