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凤纹织锦缎宫裙,墨发高高的挽成发髻,上头缀了红翡滴珠凤头钗,神色间带着些许自矜高傲,纵然是站在一国之君跟前,却是不曾失了气度。她扬起下巴,嗤笑了一声,目光与昭德帝对上,其中的威严竟是隐隐盖过了昭德帝。
昭德帝面上不喜,“瑶华,你放肆了。”
“是本宫放肆,还是皇上放肆?”瑶华长公主冷笑,不待昭德帝发话,便冷声道:“皇上为人君主,想必应是知晓很多道理才是,只却偏忘了‘知恩图报’这一条。”
昭德帝知晓,瑶华长公主说的正是当初先太后与先王爷力排众议,将他推上皇位的事儿。他目光暗了暗,眼珠子一转,便已猜到瑶华长公主的来意。
“你今日是为着司湛而来?”昭德帝目光冰冷,“先太后与先王爷确实对朕有恩,但若不是有朕,大昭如何会是今日的大昭?固然当初那二人帮了朕一把,只朕是天子,便是没有他们,朕亦能坐稳这皇位。容忍司湛长大,已是朕最大的宽容,如今司湛竟是敌国的孽种,朕不过是为着大昭的百姓着想罢了。”
好一个为着大昭的百姓着想!
瑶华长公主面上恼怒,“如此说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将战王夫妇囚禁在昭都中了?”
“朕留他们性命,已是开恩。”
昭德帝垂下眼帘来,将眸中的恨意遮去。留着司湛的性命,还是因着担忧没了司湛,大历与周边的小国会趁机攻打大昭,如若不然,他定是要趁机除了司湛的。
“开恩?好一个开恩!”瑶华长公主哼了一声,忽而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来,把玩着自己殷红的指甲,“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江南那名唤苏风雨的妓子?听闻当初皇上对那妓子很是着急,只后来那女子却是神秘失踪了,皇上便不想知晓,她究竟去了哪儿?”
昭德帝神色一变,竟是从座上站起身来,“你知晓她在哪儿?”
他喘了一口气,紧盯着瑶华长公主,嘴唇阖动,“朕找了她十几年,却不知晓她去了何处,你知晓她在哪儿?”
瑶华长公主道:“这倒是要看皇上的诚意了,本宫还当皇上早便忘了那个可怜的女子呢……也是了,若是当真忘了,为何这些年宫中的女人,却是愈发的像那个人了。”
她状似十分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只定定地看着昭德帝,似乎是等着他做决断一般。
昭德帝捏紧了茶杯,面上挣扎不已。
苏风雨……他本以为自己登基后便能事事顺心,唯独苏风雨,他终究是没有得到她,
那个女子,娇艳明媚,本以为她定会随自己回宫,只后来却是不见了踪影。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却一直没有消息。
“本宫听说,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坏了身孕了,皇上便不想知晓,那孩子是不是还活着?”瑶华长公主低声道。
“什么?”昭德帝猛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雨儿有了朕的孩儿?这,这怎么可能,她从未与朕提起过……”
“皇上是想知晓你的孩儿在哪儿,还是想要将战王召回昭都?”瑶华长公主淡声道,水袖中的双手却是忍不住握紧。
“战王……”昭德帝眯着双眸想了好一会儿,方是缓缓道,“战王可以不回来,但王府中必须有一人留在宫中。”
王府便只两个人,既然司湛不必回来,那回来的人便是屠凤栖了。
瑶华长公主却是不曾想到,昭德帝竟还是不愿放过司湛。她垂头掂量了一番,若屠凤栖回了昭都,倒也比司湛回来要稳妥不少,何况屠凤栖若是长居宫中,她与璇玑却也能给她一个照应。
思及此,瑶华长公主也不再纠结,只道:“可以,但本宫还有一个要求,本宫不想任何人知晓,战王妃是以质子的身份待在这宫中的。若是皇上反悔,亦或是战王妃在宫中遭遇了什么不测,本宫定会将苏风雨的消息,只字不漏的告诉皇后。”
昭德帝脸色阴沉,皇后……当初若非是皇后,他与雨儿亦不会被迫分离。
“皇上应是知晓的,明面儿上皇后虽是不敢如何,只暗地里会不会对那孩子暗下杀手,本宫倒是不知晓了。”瑶华长公主面不改色地威胁道。
昭德帝冷着脸道:“你说的,朕都答应了。屠凤栖是以战王妃的身份回来的,在这宫中,自是无人敢为难她。”
人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呢!
他低下头来,“你该告诉我雨儿在何处了。”
“皇上可还记得,苏风雨曾是江南一带极为有名气的妓子,还曾有人说过,她有一位挚友。”瑶华长公主顿了顿,继续道:“本宫只知晓,在皇上回昭都后不久,苏风雨便去见了那位挚友,随后便消失不见了。那位挚友亦是昭都中人,本宫曾见过苏风雨身边的侍女,现下那侍女还在江南,皇上若是想知晓确切的消息,不若差人去寻那位侍女。”
苏风雨在何处,想必无人会比那侍女更是清楚了。
“你不是说你知晓她在哪儿?”昭德帝不悦。
“只要寻着了那侍女,自会知晓苏风雨在哪儿,皇上何必着急?”瑶华长公主慢吞吞地说道,“本宫已经告诉皇上了,皇上亦记着方才所说的话才是。皇上应是知晓的,若是皇上反悔,本宫自有法子与皇上为难。皇上莫要忘了,父皇故去前将什么交给母后了,听闻母后薨逝那夜,皇上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昭德帝身躯一震,瑶华……果真不愧是当年圣宠的帝姬,她果真什么都知晓!
“皇上放心,那东西不在本宫手中。不过若是皇上敢打什么主意,亦或是反悔,想要对战王如何,本宫可不敢保证,皇上这皇位……”瑶华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轰然关上,她往前走了一段路,直至确定远离众人的视线后,她方是长舒了一口气,张开双手,掌心已经被汗水****。
那东西在何处她不知晓,只依稀能猜到,估摸着是在司湛手中的。只要昭德帝不将他们逼到绝路——许是应说,不将屠凤栖逼到绝路,司湛便不会选择去当一个乱臣贼子。
只盼着昭德帝那蠢货能安分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