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龚云海正跪在殿中,与他一同在殿中的还有另一人。
年轻的男子身穿从四品的朝服,神色恭敬,只定定地站在殿中央,不卑不亢的模样,很是叫昭德帝高看了几眼。
昭德帝扫了龚云海一眼,转而望着那年轻的男子,“杜爱卿总算是回来了。”
这位年轻的男子,正是从前的新科状元,后来到了江南的杜康。
杜康神色不变,只拱拱手,道:“皇上的圣旨一到,微臣便赶了回来。皇上有命,微臣断然不敢耽误了半刻。”
昭德帝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杜康身上,越看越是满意。这杜康不过寒门出身,比起昭都中的公子哥儿们,将那件事儿交给他,最是合适不过了。
他心中愉悦,连带着看龚云海的目光中亦是少了些寒意,只挥了挥手,“龚爱卿退下吧,你女儿与丞相家的小公子的事儿,朕已经知晓了。爱卿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不过是寻常儿女间的小别扭罢了,这龚云海竟是闹到了自己跟前,着实是太过没眼色了些。
昭德帝冷哼一声,看着龚云海的背影,眸中一片阴沉。这些人心大了,便愈发的不将他这皇帝放在眼中了。
“杜爱卿可知晓,朕召你回昭都是为着何事?”
杜康摇摇头:“微臣不知晓,但请皇上吩咐。”
话毕十分郑重其事的跪下来,等着昭德帝发话。
昭德帝点点头,从桌案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身侧的宫人上前一步,将书信呈到了殿中的杜康手中。
杜康将书信打开,很快便被开头的几个字给吸引了视线——
阿湛吾儿。
他心中震惊,面上却是十分平静地将书信看完,随后将书信归还给宫人,脸色却已变得十分难看,“竟敢混淆我大昭的皇族血脉!”
他这一句话很是得昭德帝的心,昭德帝欣赏至极,“爱卿说的不错,此等作为,着实是上不得台面。若非是朕多留了个心眼儿,只怕亦是要被胆大包天的给蒙蔽了。”
杜康面上露出些许愤然来,“皇上,微臣以为,此事断不能便这般过去了。混淆皇室血脉,此事可大可小,老王爷如此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岂不是在挑衅皇上的威严?”
“朕亦是这般想的,只是如今司湛已经受封凉州,又屡次三番的立下大功,若是朕贸然对他出手,只怕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昭德帝眯了眯双眼,“何况此事……也罢,如今此事唯有朕与爱卿知晓,朕不若便将话挑开来说,太后已去,若此时将司湛的身世公之于众,却是死无对证了。”
何况,若是当真如老王爷信中所言的那般,只怕这将会成为大昭皇室最大的丑闻。
皇室秘辛,又岂是寻常人能够议论的?
杜康很快便明白了昭德帝的意思,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皇上英明,若是届时叫司湛反咬一口,理亏的便是皇上了。只是若叫司湛再如此张狂下去,微臣心头着实不喜。”
“朕明白爱卿的意思,但如今朕却是拿司湛无可奈何。所幸——”昭德帝得意的笑了一声,食指在书信上点了点,“那老头子命不久矣,届时若是趁机将司湛召回昭都中,再寻个借口,将他囚禁于王府中,叫他再回不得凉州。爱卿以为,朕的主意如何?”
“皇上英明。”杜康面不改色地恭维道,“不知微臣能为皇上做些什么?”
“爱卿觉得,凉州如何?”昭德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杜康的神色,见着他面上并无任何异样后,方是继续道:“待到司湛回到昭都后,爱卿可愿替朕守着凉州?”
“微臣定当万死不辞。”杜康朗声道。
待到杜康退下后,昭德帝方是沉吟了一声,“这杜康倒是个可用之才。”
“皇上的眼光,素来是不会错的。”何公公面上笑意盈盈,只连声道:“杜大人身后并无任何世家,将杜大人派往凉州,断是最好不过。怨不得皇上瞧不上这朝中的公子哥儿们,偏是要将杜大人召回昭都,此举着实是英明至极!”
昭德帝自得地哼笑了一声,“朕倒是要看看,这下司湛应如何是好?亏得朕早早便派人盯着那老头子,若非是如此,朕还不知晓,司湛的身世竟是如此……”他嗤笑了一声,目露不屑,“不过是夷人的野种罢了,竟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张狂了这些年,如今太后那老妖婆去了,司旌德亦是命不久矣,朕且要看看,还有何人能护得住司湛!”
这个该死的野种!
昭德帝猛地握紧了拳头,待到那野种回到昭都中,他定是要与他好好儿的算算旧账!
而杜康出了宫门后,脸色便变得十分难看。他转身朝着身侧的侍从使了个眼色,转而骑马回到府中。
待到侍从回到府中时,身后已然跟着一个身穿商人服饰的中年男子。男子容貌普通,双眼中却是带着精明的光亮,他行了礼,站在杜康的身侧,“杜大人,好久不见。不知此番杜大人寻小人来是为着何事?”
“听闻掌柜的新得了一批上好的衣料,家母正好缺了几件衣裳,不知杜某能否瞧瞧那批布料?”杜康淡然一笑,道。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原是为着此事,杜大人是小人店中的常客了,既是老夫人需要,小人又怎会拒绝?”
“很快便要变天了,还得劳烦掌柜的动作快些。”杜康将桌案上的银票交到中年男子的手中,“此事莫要太过声张,家母喜静,若是太过喧闹,她便应是责怪于杜某了。”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眼中的精光险些便要泄出来。他忙收敛眉目,神色恭敬地应道:“小人知晓了,杜大人放心,杜大人交待的,小人定不会忘了。”
二人就着衣裳的样式交谈了好一会儿,中年男子方是带着衣裳样式的图纸与银票离去。
而他方才出了杜府的大门,便察觉了身后的异样。男子面上并无任何异样,只在身后忽然袭来一颗石子时,十分配合地摔了一跤,甚至将手中的东西都洒落在地。
人影一闪而过,男子摸了摸小腿,低声咒骂了一句,将图纸与银票都捡起来,骂骂咧咧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