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几个惊暴天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楚海市。
第一个消息是,中央巡视组居然没有经过省里,直接进驻楚海市,这在近两年来的巡视组下基层巡视中,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不知道中央这一次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看起来以后的巡视制度恐怕还会发生重大的改革变化了。
第二个消息就是,巡视组来了以后,居然就接到了市人大主任刘振东的揭发检举,然后市委副书记赵铭洲就被带走了,但赵铭洲只被巡视组请去喝了半夜的茶,然后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最后反而是举报人刘振东现在正在被扣在巡视组那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而第三个劲爆的消息就是,白河县县委书记孙志军居然带着常务副县长还有公安局长陆天明连夜赶到了楚海市,揭发检举陈庆才受贿问题,并且问题据说还讲得很实,现在,市委政法委书记陈庆才居然已经被带走了,现在就在星云宾馆跟巡视组办案人员喝茶呢,倒底情况会怎么样,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赵铭洲照常上班,照常跟每一个人打招呼,依旧面带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过,他也明显能感觉得到,每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都明显带着一种陌生距离感,纵然表面上依旧很亲切,可是骨子里却说不出的疏离。
没办法,这也是人心过于功利所致了。毕竟赵铭洲现在可是“进去”过一回的人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被巡视组请去喝茶?还会不会真的倒台了?如果真的倒台了,跟他过于亲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陈庆才也进去了,据说还是因为索贿的问题,如果陈庆才要是倒了的话,那赵铭洲恐怕也不能太过幸免,搞不好同样会受到牵连。所以,现在可是市里的领导们斗来斗去的多事之秋,大家平时可以站站队,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不能轻易站队了,这可是关系到以后的未来前程问题了,万一要是在这个时候表现错了,等以后跟着的人倒了,那不得挨整啊?!
赵铭洲神色不动,依旧淡定从容,走进了办公室,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就变了,眼睛眯得紧紧的,拉上了百叶窗,负手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脸色一片荫翳。
做为陈庆才的生死好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如果他现在不担心那是假的。不过他倒不是担心陈庆才被查出问题来——事实上,如果陈庆少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他宁可陈庆才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是他为官的底线和操守。不过,他当然相信,陈庆才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现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陈庆才真的被人陷害,没有问题也出了问题呢?如果巡视组真的没有查明白,直接办了陈庆才,那陈庆才的后半生岂不是毁了?
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这才是最让人闹心的事情。
“没想到,何腾岳他们还埋伏了孙志军这一记后手,看起来,他们这一次是准备破釜沉舟往死里干一次了。真是该死,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做点儿事情大家相当无事吗?非要你整我来我整你的,内耗不断,这样真的很有意思?”虽然赵铭洲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很天真、很幼稚,可还是禁不住要这么想。
正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手机突然间就响了起来。有心想不接,不过手机执着地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林宇的电话,登时他心中就是一定,平静了一下心绪,就接起了电话。
“小叔。”赵铭洲在电话里用平时稳健的声音和宏亮的膛声叫道,他知道林宇现在看的也是他的表现,自己如果慌乱了起来,那可不好,最少是在小叔心中的印象分要大大降低的了。
“唔,铭洲,听说庆才也被人阴了?还是白河县的书记摆了他一道?”林宇就笑呵呵地问道,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倒是让赵铭洲心中不禁叹服,小叔就是小叔啊,从来就没见过他有半点慌乱的时候。虽然自己年纪比小叔要大了十几岁,可是论起这个诚府来,还是照小叔差得太远了。
“是,小叔,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何腾岳他们早就留下的一记后手。”陈庆才就说道。
“哦,原来这样啊。我还听说,孙志军向巡视组反映的情况是庆才公然索贿受贿开发商的事情?”林宇好像在那边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像是在床上还没起来呢。
“是啊,小叔,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从何说起的。”赵铭洲就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情,庆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林宇就笑问道,其实他早已经知道答案了。陈庆才做人做事素来硬气,并且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何腾岳的儿子何飞扬,所以,他不可能告诉赵铭洲的,也就是私下里跟林宇说说就是了。
“没有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庆才啊,这其中肯定是挺危险挺重大的一件事情,要不然庆才绝对不会不跟我说,他就是怕牵连到我。”赵铭洲一下就被林宇点醒了,就有些气愤地埋怨道。
“行了,他没跟你说过,我现在跟你说说这件事情也不晚,省得你惦念。是这么回事,还得从我身上说起来。我大姨姐家的姐夫老家就是白河县的,半个月以前,因为拆迁的事情,他父亲被开发商雇的流氓打成了两腿粉碎性骨折,因为病情比较危急,所以接到消息之后,我也跟着回去了,顺便也帮着我未来连襟的父亲诊治了一下。没想到当时就遇到了一大堆流氓来耍横,而且还涉及到当地的警方袒护那些社会流氓,并且当地的县委县政府居然只顾着开发商的利益,而不顾老百姓的死活,那个副县长刘显荣还说自己有什么尚方宝剑之类的。所以,我就给庆才打了一个电话,庆才就到场了。结果后来那个天钻地产公司的董事长何飞扬,也就是何腾岳的儿子,同样也在白河,就请了庆才吃了饭,还给了他一份公司年利润百分之十的干股,想要庆才帮着平事儿……”林宇就把这件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到这里,赵铭洲额上的汗珠子登时就下来了,急急问道,“小叔,那后来呢?庆才收了这份干股没有啊?”
“好像是收了。”林宇说道。
“天哪,庆才这是怎么了?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为了这点儿居然就把自己的人格、原则党性都扔到一边去了?这个混蛋小子,是想自己把自己往大牢里送啊!”赵铭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破口大骂道。
“你嚷什么嚷?庆才的为人你还不了解?能像你所说的这样不堪吗?”谁知道林宇在那边却是十分淡定,听了他的话,就笑着骂了他一句道。
“小叔,你,我……倒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啊……”赵铭洲听林宇这么一说,禁不住就怔了一下,稍微放下一颗心来,看起来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可越是这样,胃口就越被吊得高高的,快要急死了都。
“行啦行啦,这事儿我先不说破,总之庆才自己处理了。至于处理的,你自己猜去吧。哈哈……”林宇偏就不说,也让赵铭洲这个无奈啊,一通狂翻白眼儿。
“唔,庆才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如果巡视组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公正英明,那庆才就绝对不会有事的。倒是现在,这些跳梁小丑来来回回地蹦啊跳啊的,实在是让人烦透了。楚海市要想真正地清明起来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还得政通人和,像现在这样鸡飞狗跳泥沙俱下的,还能干成个屁的事情?”林宇说到这里,就有些愤怒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是,小叔您教训得是。”赵铭洲额上的汗珠子噼哩啪啦地往下掉,其实小叔这么骂也是把他骂进去了。
“这样吧,你也别闲着了,该展开反击就展开反击吧,这个时候不能再手软了,如果手再软半点儿,那就是对楚海市的未来犯罪了。”林宇在那边轻哼了一声说道,声音里透出了一股冷森森的杀气来。
“小叔,是不是您早就已经布好局了?”赵铭洲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早就布好局了,而是已经忍他们久了。这样三番五次没完没了地欺负你们,还真以为我林宇是吃素的。反击的事情,你不必出手,等着就是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楚海政界大乱,人心惶惶,正是你现在树立威严的好机会。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反击,而是平定人心。”林宇就向他指示道。
“是,小叔。”赵铭洲立马立头应道。同时心中一片兴奋,昨天他还说让自己两个人处理呢,不过看情形,小叔是终于被惹急了,要亲自出手了。
“被人罩着的感觉真是爽啊,可以甩开手脚大干一场而不必担心任何来自背后的阴刀冷箭了。”赵铭洲心下窃喜着,终于放下了陈庆才的事情,而是重新坐回到案头,准备下午要召开的一场党风廉政建设方面的全市党员干部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