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禨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被全世界的孤独给包围了。
她开着车乱晃,把车子开到快没油,差点挂在某条自己都不熟悉的路上。最终她也只能够打起精神,将车子加满油后开回自己的公寓。
一走进屋子里,门关上,连灯都懒得开,她跌坐在地板上,觉得疲惫爬满身,再也没有力气哭泣,或是为自己感到哀痛。
马路上的路灯从她窗外照进来,她靠坐在墙角,独自坐在黑暗中,任孤寂包围她。
想她这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主管,事业一帆风顺,她的话在业务部就是圣旨。大家都说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但她最想要得到的其实是母亲的肯定。可是她用不耐烦来反抗母亲,就像她用逃避来面对爱情一样。其实她骨子里是个弱者,是个笨蛋,对吧?
当初她只想着自己的不安,自己的不适应,她慌乱地想让一切回到“正常”。当她离开他之后,她竟也当了只安逸的鸵鸟,却不曾想过他的想法、他的感受?
她这也叫做爱他吗?
被她爱上的卫海可真是倒霉哪!爱上她这个自私女人的卫海,真是可怜。
然而现在他显然决定纠正这个错误,她的解释也只是让他笃定不再爱她是正确的吧?
其实那个可恶的李亚蕴还真说对了一件事——她是配不上卫海!
只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想放开他,不想过没有他的人生。从前不认识他时,她不曾感到寂寞,但是现在没了他,她不知道怎样过下去了。
想到这儿,她更是连爬起来洗把脸的力气都没了。
铃……铃铃铃……
电话的声音回荡在阒黑的空间里,笑禨原本不想接,但是想到或许有一丝希望是卫海打的,她就赶紧爬起身,过去接起电话。
“喂,笑禨吗?”她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
“妈!”她忽然觉得鼻子酸了起来,像是个撒娇的孩子般喊着。
察觉到女儿用从来没有过的口吻喊她,郎妈妈马上敏锐了起来,轻声问:“你受了什么委屈了吗?我的女儿。”
母亲的温柔让她的眼泪再次溃堤,“妈,对不起,对不起……”
她少见的崩溃,令郎妈妈吓到了,“发生什么事了?笑禨?怎么哭成这样?你从来不曾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慌乱的声音,笑禨赶紧吸吸鼻子,“妈,我没事,起码身体没事。”
郎妈妈松了口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失恋了吗?”
“可能比那更惨。”笑禨悲哀地说,忽然她很想把一切告诉自己的妈妈,她从来没跟母亲感觉这么亲近过,“妈,对不起,我老是违背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想做一个优秀的孩子,就算不当医师,我也想要妈以我为荣……”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啊!”郎妈妈打断了她,“谁说你不是?你的成就也很杰出,我从来不曾否认过这点。”
“妈?”笑禨诧异极了,她一直以为母亲对她很失望。
“会一直希望你在医师这个圈子,是出于父母的私心。毕竟你的父母兄姐都在这领域,只要在这圈子里,我们多少都能照顾到你。妈想你嫁个医师,也是这个用意。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么自己找对象也可以。我只是担心你光顾着事业,荒废了姻缘……”
“妈!”笑禨从来不知道母亲的心思是这样的,一直把母亲的关心当作干涉,对她感到愤怒,“其实我……我有我爱的人了。”
“真的吗?愿意说给我听听吗?”郎妈妈语气带点兴奋,但又不敢太明显。
“嗯,这有一段故事,我是在电影院认识他的……”她忍不住把跟卫海认识的经过详细地说给母亲听。
花了好一段时间,她才把自己怎样跟卫海相识、相恋,进而结婚、分开的过程说出来,最后连这两天经历的一切也都给说了。就算母亲要骂她结婚没有告诉家人,她也认了。她是有错,被骂也是应该的。
“关于偷偷结婚一事,我改天再跟你算账。”郎妈妈清清喉咙,“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我问你,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听你这样说,这男人似乎蛮爱你的,事事样样以你为重心。现在这种男人很少了,更别说能包容你这臭脾气的,简直是奇迹!”
“妈,我是你女儿耶!”笑禨忍不住抗议,虽然她必须承认老妈说得没错,但现在是在她伤口洒盐的时候吗?
“是我女儿怎样?我脑袋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一个不开窍的孩子?难道你要这样放弃?说不定他孤单之下,隔壁喜欢他的女孩子就乘虚而入了。”
“卫海才不会呢!”笑禨马上辩驳。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嘛,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觉得没机会挽回呢?”郎妈妈反问。
“可是他已经被我伤透心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冷漠。”她叹了口气说。
“做错事的人吃点苦头是应该的,你受那点冷淡就承受不起了吗?”
“哪有?我又没说我放弃了,我会想到办法的,想到办法让他原谅我……”笑禨禁不起激,随即又产生了斗志。
“这不就得了,那你别再哭了,一点都不像你。去梳洗一下,明天用你的魅力再去迷倒他。还有,这次别忘了把人带回美国,否则我跟你爸会飞过去打你屁股的。”郎妈妈警告着。
“妈,谢谢你!”
笑禨挂掉电话,决定打起精神来,拟定一些作战策略,好赢回她的老公。
电铃声响起时,笑禨正在浴室里。因为水声太大,她差点没听到电铃声。后来是手机也跟着响,她才发觉到,赶紧抓了条浴巾抹一抹,套上衣服,冲到门口去。
门外却是一脸焦急的姜瑛凡。
“瑛凡,你怎么会来?”笑禨诧异地问。
瑛凡推了推她的肩膀走进去,“我想说海哥不知道怎样了,想问问你,但你都没接手机,我只好跑一趟了。”
笑禨撑着昏沉沉的脑袋,退开身子让瑛凡自己找地方坐,反正两个人于公于私都很熟,不必客套了。
“怎么不问楚拓?你老公不是认得卫海吗?”笑禨摊靠在沙发上,觉得连四肢都发沉,看来是她的法子奏效了,她的唇边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我让他问问,他也不去打,然后也不准我打给海哥。我想说……你们可能有话要谈,所以也不大敢打扰。郎姐,你们两个真的结过婚又离婚了喔?”瑛凡怯怯地问,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笑禨苦笑,“本来是没离,但眼前看起来恐怕是会离……根据他昨天的说法,会找律师来跟我谈。”
“为什么?既然本来没离,为什么现在又要离?郎姐,海哥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错过他很可惜。”瑛凡都替他们觉得不舍。
其实她觉得这两个人很登对呢!外表粗犷,但却细心的海哥,配上外表冷酷,但心地其实很善良的笑禨,怎么看都觉得是绝配啊!而且郎姐看起来好憔悴喔,从来没看过她这副模样。
“我现在知道了,可是我已经把他惹得很生气……”笑禨说着身子还开始颤抖,“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郎姐、郎姐!”瑛凡看她脸色很差,忍不住上前摸摸她,“你生病了吗?今天都没出去吗?有没有吃东西?”
“没事,我只是昨天没睡,今天还没吃东西,吹了点风……”笑禨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瑛凡同情地看着她,这种为情所苦的感觉她很能理解,这种煎熬她也有过。事实上,三年前离婚后,若不是郎姐录用了她,给她机会尝试独立生活,她可能不知道沉沦在哪个角落了。所以这次,她也得帮帮郎姐才行!
她掏出手机,直接按了卫海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瑛凡?”卫海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海哥!”瑛凡赶紧喊,“我现在在郎姐的公寓,你知道郎姐吧?郎笑禨。我前两天才知道你们认识……呃,才知道你们结婚了……”事情有点乱,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切入正题。她想替笑禨说说话,没想到笑禨一听到她说的话,脸色都变了,招着手要她挂掉。
“我现在不想听到这名字。”卫海用难得强硬的语气说。
马上碰了个钉子,瑛凡同情地瞥了眼身旁的笑禨。即使只有一眼,笑禨也明白了手机里面的卫海肯定不是说什么好话,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可是海哥……”瑛凡咬咬嘴,看来这次卫海火气不小,起码她自己就没听过海哥这样说话。
“她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如果想谈她,以后我连你电话都不想接了。”卫海的口气冷硬,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瑛凡心一沉,惨,这比想象的还难缠。
“没什么事我挂了。”卫海才说完,马上挂掉了电话。
“臭男人爱闹别扭。”瑛凡皱着眉看着手里的电话。
笑禨摇了摇头,“不要紧,他现在会这样我不意外。你回去吧,难得的假日,跟楚拓去约会吧!”
“郎姐,其实我觉得海哥是面恶心善的人,只要你多点耐心,他早晚会软化的。”瑛凡安慰地说。
“这我相信,我不会放弃的,你放心。”笑禨保证着。
卫海觉得自己的屁股大概长了刺,因为他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
车厂的员工旅游回来了,大家的脸上堆满笑,但是在看到老板的脸色很阴霾之后,笑容通通不见了。今天礼拜一,大家都很自动地准时上班,但他的脸色还是不见好转。
“阿成,那条线再被你接下去,车都要变古董车了,你到底还要修多久?”卫海看不顺眼地起身,朝着正趴在引擎盖内工作的阿成吼。
因为他才生过一场病,加上没有去员工旅游,所以大家坚持这两天老板放假,工作让大家分摊就好。没想到这居然给了老板可以发泄恐怖脾气的一个出口。他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旁边,动不动就吼人,让大家有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