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老宋生怕石板上有机关,忙唤叶桐生上前。
叶桐生此时腹痛无比,浑身都已被汗水浸湿,瘫在地上直喘,听老宋发喊,只是哼哼几声,并不理他。
“这小子……”老宋无奈,只得替叶桐生解了腹痛之苦,“乖乖听老夫的话,老夫赏你个无知无觉的死法!”
叶桐生抗拒不得,被老宋强拽着走到石板前,弯下腰看了看石板,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便道:“就是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真是个蠢货!”老宋骂道,见并无异状,心中放下心,走到石板前,仔细端详了一阵,缓缓伸出手,拂去石板上的落灰。
叶桐生一旁望着老宋的动作,却见当石板上的灰尘被抹去之后,露出了淡淡光泽,竟是一整块的温润美玉。
“上面刻画了些东西!”叶桐生见玉板上有着细细金色线条,像是纹路一般,忍不住惊道。
老宋心中更是惊喜不已,索性用袖子在上面大力擦拭,露出了玉板的完全面目。
“呀——”
叶桐生大叫一声,面红耳赤,忙背过头去不看,那玉板上雕刻的,竟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用金线描绘出的春图。
老宋嘲笑似得瞥了叶桐生一眼,转而去观那些春图,这图不知何人所绘,图中女子半遮半掩,仪态万方,似是活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媚态,看得老宋难以自持,眼中冒着精光,一张脸几乎都要贴在玉板上。
“好画功,好美人啊……”老宋色迷迷得傻笑着,手指摩挲着石板,目光像是陷入了春图中,再也拔不出来。
叶桐生却是灵台清明,一旁冷眼望着老宋的丑态,心道:“老爹曾说过,恶人多好色,看来一点也不差。”心中更是鄙夷。
过了一会,老宋仍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色,趴在石板前不肯起来,似乎都已忘记身处何处,叶桐生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石板有些古怪。”叶桐生心道,却不点破。
“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老宋忽然一声大叫,捂着自己的眼睛惨叫道。
“叶桐生,叶桐生,你在哪里!”
老乌慌乱中丢了火折子,两只手盲目的乱抓,叶桐生心中怦怦直跳,缩在一旁角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老宋不闻叶桐生回应,不由大怒,用诸多恶毒语句大声谩骂,想要激叶桐生出声,可叶桐生只充耳不闻,老宋无计可施,加上无法视物,心中渐生绝望,骂骂咧咧的在墓室中摸索,忽然见只听得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沉响,之后再无生息。
“这老东西搞什么鬼?”叶桐生心中疑惑,却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老宋察觉。
叶桐生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过了大半时辰,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站了起来,将地上的火折子用嘴叼起,向前方小心走去。
“啊——”
叶桐生忍不住发出惊呼,原来这墓室中,竟有一个大裂缝,可能是地震所致,约有数米深,老宋一个不慎摔入其中,又是头朝下,竟摔了个脑浆迸裂而死。
叶桐生忍不住一声唏嘘,老宋假装摔下悬崖而死,想不到一日后竟弄假成真,于另一处摔死,可谓是因果报应无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作恶的人终没有好下场。”叶桐生又惊又喜,寻了一处石头棱角,将绑在身上的万绦魔萝磨断,终于是恢复了自由。
“这石板放在这里,说不定又会害人,待我砸了它!”
叶桐生思毕,举起石板,重重一摔,顿时四分五裂。
“这是什么?”
叶桐生发觉原来石板的位置上,多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匣子一角,原本被石板遮着,待石板搬走,便显露了出来。
“这上面不会也有机关吧?”叶桐生心中迟疑,过了良久终究是熬不过心中好奇,将匣子挖了出来,别过脸不看,小心翼翼得将匣子打开,之后闪电一般得退到了数米外。
“好像没什么危险。”叶桐生想着,慢慢凑到匣子前,只见里面放着一叠泛黄的破纸,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物品。
“这是……宝塔!”叶桐生忍不住发出惊呼,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宝塔,是铸塔师是标志。
一个合格的铸塔师,手里必然会有至少一个宝塔,就像是将军手掌兵符,侠客配戴宝剑一般。
铸塔师聚成塔灵之后,便可将塔灵灌入宝塔之中,当作武器对抗强敌,也可镇守四方,抵御妖兽入侵。
当塔灵被灌入宝塔中之后,就等于是多了一层防护,宝塔能够保护塔灵不受外界损害,另外更有一些高级宝塔,可以增加塔灵的威力,或是吸收外界灵气补充到塔灵内,维持塔灵数百年不衰竭。
一个铸塔师有没有宝塔,之间的差距,判若云泥。
前朝有一位塔圣,羽化之后留下一方大道玄机塔,在三百年前一个月圆之夜,此塔轰杀溟海妖圣,拯救帝国于覆灭危机中,后被封为镇国神塔,那位塔圣也为此受八方香火,被尊为大贤。
而那些灵力深厚,却无法留下宝塔的人,至多被人尊为武道强者,纵然生前功绩赫赫,死后却慢慢被人们淡忘,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未能留下传世宝塔造福后人。
叶桐生虽然有先天之灵,能够聚灵成塔,却还未学到铸塔之术。
而现在,却有一方宝塔放在了他的面前。
此时,叶桐生的内心中,天人交战。
如果拿了,便是偷。
老爹叶凌云曾告诫过,不告而取,便是偷,一个人若是偷了东西,他的一生就有了污点,往后的数十年中,自己的良心都会受到谴责。
叶桐生从小就遵循着这个道理,即便再贫穷,也绝不拿别人一点东西,哪怕是别人院中的树上的果子,也不会偷摘一个。
但这个宝塔的主人,已经过世了,那是否……
叶桐生晃了晃脑袋,先抛开这个问题,又拿起那几张纸,凑着火折子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是墓主人的一封留书,叶桐生也曾跟过父亲学过书,虽然没有多少学问,但字还是识得。
“天下男子皆薄幸,为了那个狐媚,你忍心弃我于不顾,害我一生孤苦漂泊……”
第一张纸上开头便这么写着。
看来这墓是一名女子的埋身之所,而且这个女子似乎为情所伤,郁郁而终。
“我知你风流成性,便留下迷欲图,若你内心还有一丝情义,入我墓中看望我,自然会被图中景象所迷,被困在墓中,我二人生不能同室,死后却能同穴,也不枉我对你痴心一片……”
看到这里,叶桐生才明白,原来那玉板上所刻画的迷人心智的春图,是女子留下来惩戒负心人的,只是那负心人终究是没来,倒是阴差阳错下,惩戒了恶徒老宋。
此女子若地下有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留下惩戒负心薄幸之徒的迷欲图,反倒是救了一名胸怀坦荡,质朴无瑕的少年,以害人之物救人,可见造化多奇,也算得上功德一件。
不过叶桐生觉得此女所言也太过偏激,天下男子何其多,怎能一叶以障目,将所有男子都归为负心薄幸之辈。
之后又看了几段,无非是女子在过世之前的回忆片段,从字里行间看来,虽然这女子心中恨透负心人,却仍然对他抱有柔情爱意,叶桐生情窦初开,尚且懵懂,对男女之情体会得还不够深刻,今日生平第一次从他人述说中,明白了男女间的情感竟会有如此痴缠缱绻,欲罢还休的一面,品味着女子留书中的失落,酸楚,对情人的思念与怨恨,对人世的不舍与厌倦,诸多复杂交缠理不清的情感,一时竟痴了。
“这一位不知是奶奶,还是姑姑姐姐的,竟是这样一个可怜的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山谷里,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陪伴她的只有一具宝塔,我怎忍心拿走她的心爱之物?”
叶桐生心中想着,将宝塔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再也不动半分觊觎之心。
不过叶桐生未能察觉,就在匣子重新合上的一瞬间,宝塔中闪起一丝柔和的白色光芒,忽而幻灭。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叶桐生体内的麻药药性渐渐褪去,灵力恢复了一些,叶桐生跳下裂缝,从老宋的尸体上拿回晶核。
“得赶紧把晶核送回去,冯杰大哥他们一定急坏了,不知道背后怎么骂我呢,得赶紧解释清楚。”
叶桐生想了一想,又将老宋身上藏着的丹药毒药尽数拿出,扔到地上用脚碾碎,以防日后祸害了其他误闯进墓室的人。
做好了一切之后,叶桐生走到棺材前,鞠了一躬,道:“前辈,你生前受了很多苦,死了也一定很寂寞,有时间我会再来看望你的,希望你在地下,也能过的开心一点。”
说完这番话,叶桐生一身轻松,大步走出了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