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忘掉了,为什么还要从遥远的加拿大请我这个无名小卒来担当这么重要的职务呢?其实我之所以离开父母跟你到中国来工作,也有我自己的目的。我在想,我深爱着的那个女生,也许是因为很多原因,去其他国家了,所以她才没办法在我的面前出现。我希望能够多一些往外面走的机会,让我能够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能够认出我。”
我看着皓天,又是那种又心痛又幸福的感觉。
晚上,我来到王子和格格的家。自从格格和王子结婚之后,我们就把聚会的地点从酒店转到了他们的家。
时童童见到我,竟然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本时装杂志来,指着某一页上的婚纱对我说:“童画姐姐阿姨,你喜欢哪一条,我长大了会给你买。”
“啊,买这个做什么?”
“我们结婚的时候给你穿啊!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时童童,说:“小家伙,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你知道吗?等你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我都成老太婆了。”
格格接着说:“你现在也是老太婆了。宝贝儿子,咱可不能受这老太婆的诱惑,《天线娃娃》来了,快点去看。”
时童童一个高蹦到屋里去看《天线娃娃》了。
我跟王子和格格在客厅喝茶。
“怎么样了?有进展吗?”王子问。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和皓天的事,我摇摇头,说:“工作有进展,感情向后退。”我跟他们说了皓天在跟徐睿谈判时的表现,也说了我们一起喝茶时的对话。
王子摇了摇头说:“真不知道你们这算是什么缘分,你明明知道就是他,却只能把他当成别人来爱;他明明爱的就是你,却因为等着那个想象中的你而拒绝你。”
王子说得跟绕口令一样,我一句也没听懂,也不想听得太懂。我只是按着自己的思维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尊重,绝对没有其他感情了。”
“什么绝对没有,他看你的时候眼里充满了爱,这谁都能看出来好不好?公司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还有人在预测你们的婚期。”
“什么?哎,你们俩怎么搞的,公司的人不工作却来议论董事长的个人问题,这像话吗?”
“这怨不得别人,所谓无风不起浪,你们能做,别人就不能说吗?”
格格把一杯茶往我面前重重地一放,说:“就是就是,我看你干脆把真相告诉欧阳皓天算了,不然这样拖来拖去的得拖到哪朝哪代啊。”
“不行,绝对不行,你没看到皓天那一丝阴影都没有的笑脸吗?没听到皓天无忧无虑的笑声吗?之前跟皓天相爱的时候,他的忧郁和痛苦一直都是我的心病,我希望帮助他摆脱这个阴影,但是却无能为力。现在他终于能够这样了,我怎么能又让他重新回到原来的阴影中去呢?”
“不然怎么办?你又不能说出真相,那个白痴又死守着过去的你,不能接受现在的你,再这么互相折磨几年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你知道吗?”
王子接过格格的话头,说:“是啊,其实皓天虽然摆脱了童年的痛苦,但是这种等待的煎熬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这三年他充分享受了父母的爱,已经走出了童年的阴影也说不定。所以,我也认为跟他说出真相比较好。”
“不准说,谁敢说,你们就给我试试看。”我笑眯眯地朝他俩挥了一下手,然后大力地关上客房的门。
门外传来时童童的声音:
“童画姐姐阿姨,你出来啦!我给你看婚纱!”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接到了梅蓝的电话,他约我到米兰西点屋喝咖啡。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国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而且我们现在已经习惯在办公室谈事情,很久都不来米兰西点屋了。
梅蓝喝了一口咖啡,说:“童画小姐,我约你到这里来,是想跟过去的你告别。”
“什么?过去的我?”
最近常常听格格和王子说过去的我现在的我什么的,现在梅蓝也说,看来我的过去和现在已经被分开了。我很不舒服地看了他一眼,“梅董事长先生,请说重点。”
“我是说,我恋爱了。”
“哦,真的?是真的吧?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我得马上告诉王子和格格。”
梅蓝拿过我的手机,半开玩笑地说:“童画小姐,不能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吗?你这样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我心痛。”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才说:“梅蓝,我是真的为你高兴,因为你一直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而我又不能回报你什么。为此,我一直都有负罪感,你知道吗?现在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爱人,我当然替你高兴啊!来,告诉我,是哪位女生这么有福气?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啊?”
“这个女生你认识,就是Marry,皓天的女朋友。”
“Marry?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可能?她不是很爱皓天吗?怎么可能?”
“其实,那只是她的一相情愿而已,皓天是很喜欢她,但是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妹妹看。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童画小姐,你有没有发现,其实Marry的性格很像你,确切地说,像七年前的你,可以说,我也是被她的率真所吸引的。”
“哦……”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刚刚和王子通了电话,他跟我说了你和皓天的事情。按理说,你们之间有很强的心灵感应,皓天很快会爱上你。但是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以前的你,活泼率真,聪明可爱,自由不羁,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而现在的你却是一个打理着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你现在更像是一个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女强人。虽然你还穿着短裤,虽然你还保留着过去的形象,但是骨子里的你变了。现在皓天的心灵上没有一丝阴影,而你的心灵却蒙上了阴影,你的笑容不再那么阳光,不再那么耀眼了。”
我愣了一下,自我解嘲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决定放弃我了对吗?”
“没有放弃,而是找到了过去那个你!Marry让我找到你过去给我的感觉。所以,我爱的还是你。”
“你……你这样子对Marry很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我现在爱的是Marry,而不是你,而我爱的那个你已经在你的身上消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梅蓝的话让我对自己做了一次深刻的反思,过去我一直都没有变,变的只是年龄而已。现在想来不是这样,虽然我还穿着短裤上班,虽然还是跟格格和王子他们打闹,但是不能不承认,我的心比过去冷酷了,我的笑容比过去复杂了。而我的幸福,几乎是没有了。
父母的死,卫叔的背叛,公司的振兴,对皓天的思念,商场的尔虞我诈,已经在我这张白纸上画满了图画,已经把我这块白布放进了染缸。我,已经不可能再变回原来的那个我了,就像不能把图画纸再变成白纸一样,就像是不能把花布变成白布一样。
可残存在皓天记忆当中的仍然是那个七年前的我,所以就算是我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认出我来,就算是我认出他来,他也可能像梅蓝一样,不再爱我了。这种感觉让我很灰心,很绝望,很痛苦。
几天以后,梅蓝跟Marry举行了订婚派对,派对是在飞天大酒店举行的。Marry依偎在梅蓝的身边,像个快乐的精灵一样,很有感染力。我和皓天站在一起,默默地看着这两个曾经爱过我们的人。
Marry和梅蓝来到我和皓天的跟前,说:“Jake,你以后会后悔的。”
皓天看着她快乐的样子笑着说:“是啊,我现在就后悔了。”
梅蓝也向我举起杯说:“童画小姐,你也会后悔的吧?”
我看了皓天一眼,笑着说:“是啊,在皓天后悔之前的两分钟,我就后悔了。”
订婚仪式结束之后,梅蓝和Marry要回美国,梅蓝的父母和Marry的父母要为他们举办正式的订婚仪式。
格格的话像是给我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甚至初恋时的那种感觉重新又回来了。
在一个人的身上找到两次初恋的感觉,世界上可能就是我有这个福气吧?但是让我选择,我仍然会选择一次,爱一次然后永远爱下去就足够了。
在格格和王子有意无意的安排下,我跟皓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更多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谈工作,但是因为是跟他在一起,我甚至觉得工作也充满了浪漫色彩。所以我好像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所以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快乐无比的我。
重要的是皓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他的笑容,幽默的谈吐虽然跟过去的皓天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我坚定不移地相信,如果皓天没有那些痛苦的经历,他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神采飞扬的。所以,我更加确定不跟他说出实情是对的。
虽然我们失去了珍贵的过去,但是我们会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这不是很好吗?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有了现在的幸福和快乐就足够了。
首先发现这个变化的是格格和王子。
格格对王子说:“哎,亲爱的,看到没,童画奶奶焕发了青春,又变成了童画姐姐。”
王子对格格说:“是啊,看来爱情的魔力还真是伟大啊,感谢你的那些佛啊主啊,从今往后,咱们也不用跟着遭罪了。”
我也很开心,把时童童举在空中……
但是事情却没有朝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尾声
一个月之后,皓天突然向我辞职。
“董事长,我父母年纪大了,把他们放在加拿大我不放心,可是他们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所以我只好回去。”
我看着皓天,心里对自己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吗?
皓天看着我低下头去。
“Jake,我爱你!”
当我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为我鼓掌,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感动。
但是皓天不但没有感动,反而很愤怒地朝我叫:“不是,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欧阳皓天。”
我满怀深情地看着他,说:“对于我来说,爱他跟爱你是一样的。”
皓天看着我,眼神痛苦而无助。
“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做到爱她跟爱你是一样的。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少想起她,我甚至忘了她。是的,我承认,我变心了,我忘了她而爱上了你。我承认,但是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我抛弃了曾经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爱情。我真的像我妈说的那样,是一个很风流的花花公子吗?”
“皓天,不是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要叫我皓天,我是Jake。皓天是属于你的,而Jake是属于她的。所以我决定就算是对我的惩罚,我也不能爱你,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要回加拿大,我要去找那个女生,我要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忘掉你,重新爱上她。”
你就是欧阳皓天,我就是那个你一直在找的女生。望着痛彻心扉的皓天,我好想这样跟他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皓天走了,我没有挽留他。
因为我不知道上帝是否是在让我做一次选择。欧阳皓天的爱情和没有痛苦回忆的欧阳皓天,我到底要选哪一个?选择了爱情,就没有了心无伤痕的欧阳皓天,选择了快乐的欧阳皓天就要放弃爱情。我一定要做这种选择吗?那么选择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呢?
皓天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机。我去了五大连池,我在白桦林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浪漫满屋”走着,这个“浪漫满屋”对于我来说,还有意义吗?
过去我来“浪漫满屋”是为了等待皓天的归来,而现在我来“浪漫满屋”是为什么呢?
“浪漫满屋”还是原来的样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毛巾,爱尔兰咖啡器具,爱尔兰风笛……
我一样一样地看着,一样一样地抚摸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心里很痛,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童画,你是童画吗?”
我的心一震,我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是我还是奔出门去……不是幻觉,真的是皓天。
他看着我,泪流满面,向我展开双臂。
“你……是哪一个皓天?”
“欧阳皓天只有一个,爱你的那个!”
皓天说着拿出那本他留给我的日记,我把它一直放在格格那里,让她替我保存,不然我看到了总是会伤心。
“童画,明明知道我等的是你,明明知道你爱的是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因为爱上了现在的你而痛苦,因为背叛了过去的你而痛苦,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皓天,你都记起来了吗?”
我的心结打开了,扑到了皓天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这一次我一定要抱紧他,一定不能再失去他。
“对不起皓天,我是怕你失去现在的快乐。”
“我知道,我都知道,虽然我并没有记起过去,但是都没有关系。是孤儿也没关系,没有生日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是你就好,只要你是她就好,只要能够全身心地爱你,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