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沈念,从来就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从外婆把她送走,走出那个小渔村,来到沈家之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品尝遍之后她就知道,如果想要不被抛弃,那么就最好在被别人抛弃之前先转身离开。
日子还得过下去,她不想苦了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这是她的处事原则。
“其实,不爱,是因为爱而不得,我说的没错吧。”这是沈念给周航转身离开之前的回应的答案。
不是不爱,而是,自己得不到那个所爱的人。
沈念的声音宁静坦然,全不似一个被辜负了的女子本应该表现出来的孤单绝望。
自那日起他们再无私密的交集,咫尺却已是天涯。
周航曾经想,除了刘恋,自己这一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可是,周航怎么也没有想到,此生会再遇见那么一个沈念。
这个女人,他猜不透看不穿,有时她会像水凝固了的水但却不是病,有时她又像烧起来的树,但又看不见火。
她总是在你对她作出判断的下一秒,推翻你上一秒的认知。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过的楚河汉界,互不相扰。
有几次,周航发现原来沈念并不是一个是指不稀罕阳春水的大小姐,她可以优雅的拿着拿着刀叉,姿态优美的用餐,她也可以拿着把菜刀娴熟的切菜。
沈念总是可以找到很多事做,并且乐在其中,比如,她会坐在写字台前画一幅画,并且一画几十一下午,又或者,他会读一本法语原版的杂志,他们住的那栋房子很大,独体别墅,三层,一个人要是有心躲着另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可是有时候,如果老天想要两个人相见,躲,是没有用的。
那天晚上,周航照旧是歌舞升平,回来时已是午夜,酒后的干渴让他去厨房找水,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屋子里泄出来的光,走进了半开了门,周航一愣,凝白的灯光里,沈念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粥。
一抹极纤细的米白色的粥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满室的米香,和淡淡的雾气。
感觉到有人的注视,沈念转过身,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周航。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显然,对于周航的出现沈念感到吃惊。
“哦,喝了点酒,口有点干,你在做什么?”周航接过沈念递到面前的水,看着她做的粥,明知故问。
不知道为什么,周航就是觉得沈念做的粥一定会很好喝。
“粥,今年新才下的米,我想尝尝,就煮了些粥,你要来一碗么。”这么说着,沈念已经替周航盛好了放在了桌子上,长方形的实木餐桌四边雕着卷草花纹古色陈韵,即分化着时代,本身也隔绝出距离。
长长的餐桌,两人分坐在两端,遥遥相望的感觉。
“谢谢。”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一口就咬到了一颗虾仁。“海鲜粥?”
“嗯。”沈念也在吃,一整个勺子,可只有勺尖那么一点点粥,看起来食欲不佳的样子。
“这米不错,哪里买的。”周航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他把这归结于喝酒太多大脑思维混乱之故。
“不是买的。”沈念放下勺子,把粥倒进垃圾桶,将碗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
“是姥爷家那边的远房亲戚送的,东北双辽双山大米今年的头茬稻挺香的,吃起来不错。”沈念有问必答但绝不多说一句。
“哦。”这一刻,周航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傻子,第一次在女人面前不知所云。
沈念看着周航碗里没有吃完的东西说:“吃完了就放在这里,明早张嫂会处理干净,我先去睡了,晚安。”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那个……”鬼使神差的,周航叫住了沈念。
“什么事。”沈念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的粥。”
“不客气。”再没回头,沈念走出了厨房。
沈念没有看见,那天晚上周航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温暖,可是周航却记住了她给他的那碗粥有多么可贵。
深夜,当他独自一人归来,有一束光和一个人在曾经空无一人的等着他归来,给他一碗粥,暖着他已经冷透了的胃。
这种感觉,周航从未体会过。
从那一夜之后,沈念觉得周航有些奇怪,不再语气轻薄,话里有话,不在夜不归宿晚晚笙歌,和她说的话也多了起来,有时甚至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
甚至有一次,周航请她共进烛光晚餐,日本和牛八分熟,吃的沈念上吐下泻,几欲虚脱,大半夜的被送进医院急救,经诊断,是脾胃虚弱导致的消化不良。
躺在病床上,沈念第一次跟周航说了那么多的话。
她说:“周航你下次如果还想请我吃饭的话就请我吃火锅吧,高温消毒我吃得放心,诸如日本和牛那一类的东西,我这肠胃实在消受不起。”
“还有,我不喜欢吃熟不透的东西,你要是真想请我吃贵的就请我吃海鲜吧。”
沈念的声音有气无力,听得周航那颗铜浇铁铸的心也有些心疼心软了。
周航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抚着她的额头,笑着说:“以后你要是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和我说。”
沈念不着痕迹的撇开头,虽然没有躲开周航的手,但意图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对于周航的变化沈念没有多想,她的姿态依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整日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兴致上来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