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城南郊外十里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上,由远及近地驶来一队人马。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这对人马犹如一条匍匐前行的水蛇。抬眼望去是一路身着黑色官服的官兵,队伍最前面一面旗帜上偌大一个“魏”字。
慢慢地越来越近了,才发现官兵中间夹杂着一些身着“囚”衣之人。这囚犯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看他们步履维艰,头发凌乱,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有几个官兵手拿皮鞭不断地喝着“快走快走”。这时有一个纤细的年轻女子突然倒地。
有个官兵拿着皮鞭抽向那倒地女子,“还不快起来,别装死了。”
就在皮鞭再次要抽到那女子身上时,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条鞭子。顺着官兵的眼眸看去,赫然是一个健壮大汉,虽然他手脚都带着铁链,但他抓住鞭子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那官兵用力拉了拉皮鞭,那皮鞭竟然纹丝不动,他脸涨得通红只得嘴上逞强,“胡鼎山,小爷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仙玉,仙玉。”一个比胡鼎山年长的男子蹲在到地女子旁边着急的叫喊着。
那倒地女子嘴唇干裂起皮,嘴里微弱地说着,“水……水……”
那蹲下的男子侧耳听了几遍,终于听清楚了。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那些官兵,“官爷,求求你们,给我们点水吧。”
那拿皮鞭的官兵对着胡鼎山傲慢狄说,“想要水的话,还不赶快松手。”
胡鼎山看着大侄女危在旦夕却也只得忍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地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那官兵得意的说道:“给他们点水吧,这些可是刑部钦点要提审的人,要是死了,我们也不好交差。”
胡鼎山眼光木然地望向远方重重叠山,他和胡仙真本是准备回长安泾阳县家中养伤,无奈刚进家门就一大堆官兵涌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双方就已经交上了手。在他的殊死拼搏中,胡仙真逃了出去。他现在只希望胡仙真能尽快赶到京城,找到救兵。
这时一个官兵拿着水走向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胡老爷子,喝点水吧。”
那老人一身傲骨,眼光扫了那官兵一眼,收回目光注视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官兵悻悻地说道:“都成阶下囚了,还装什么清高。爱喝不喝!”
远方小山肃穆,残阳如血!
******
京城太师府
眼见黄昏至,天却下起了小雨,那小雨密密麻麻的。细雨如丝将太师府书房门口的那条石径路淋的是湿湿嗒嗒的。书房的院子里种满了梨树,此时一院梨花细雨中,一副无限的娇美景致。
可是太师府的主人却无心欣赏,只见冯熙在书房内不停的踱步,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内心焦急不安。
细雨中,天色很快就昏暗了。
昏暗中,突然一个黑衣人飞快地闪了进来。冯熙头也不回地庄严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那黑衣人“咕咚”一声跪下,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太师……我们兄弟……死了,全死了。”
冯熙恶狠狠地回头,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怎么还活着?”
那人看到面目狰狞的冯熙,双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上牙和下牙不停地碰撞在一起。
冯熙见那人没有说话,又厉声喝道:“说,能解释得清楚,可免你一死!”
那黑衣人听到有活的机会,好像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亮光。拼命的咽了咽口水,“我们兄弟奉太师之命前去劫杀胡氏全家三十六口,就在我们将要靠近动手时,出现了两个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两人实在是太厉害了。”黑衣人现在回忆都还心有余悸,“我们兄弟一百多人,有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了。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一百多号人……就没了。”
冯熙脸上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角抽动,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黑衣人脸上一僵,随即低下头垂眉而道:“我……当时被击晕了……醒来时他们已经走了。”
冯熙眼光雷利地射到黑衣人左臂上,只见那黑袖上已是漫漫污血,衣袖上斜斜的破了一道口子。冯熙立时便已明白,但仍不动声色。开口说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喜出望外,双手抱拳,“谢太师。”说完转身便向房门走去。
黑暗中一支冷箭“咻”的一声朝黑衣人背正心飞去。
黑衣人满嘴鲜血地回头,用手指着冯熙,眼光仇恨地说道:“你……你……言……而……无……信”
“咚”的一声黑衣人倒下了。
冯熙手里拿着一弩,慢慢走到黑衣人身前,“如此雕虫小技,跳梁小丑也敢跑到老夫面前来耍。到了阴曹地府学乖点,骗人之前先把事情做漂亮点。”
其实冯熙已经看出了黑衣人手臂上的刀伤是自己砍的,那刀口太明显了,完全是自己右手砍下去的痕迹。
事实上,冯熙并没有猜错。那黑衣人确实是为了骗他才自己砍伤自己的。当时在打斗中,他见陆鹰和秦虎实在是太厉害了,眼见身边兄弟哼都来不及哼便死了。他顿时吓破了胆,跪在陆鹰二人面前连连求饶,真是求爷爷告奶奶般的。
陆鹰一方面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另一面觉得也该留个人给冯熙报报信。于是便放了他。无奈,最终他还是没有逃过死亡。
就在冯熙杀了黑衣人后,黑暗中又走出个人来,“爹,你怎么不问问他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这样我们也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我们背后搞鬼。”走出来的是冯熙的小儿子冯宇。
冯熙阴沉沉地说,“你以为就你聪明吗?那两人既然会放他回来,还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吗?”
冯宇当下仿佛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冯熙走近用手戳了戳冯宇的脑袋,“你如果有你那四个哥哥一半聪明,为父我现在也不用如此费心费力啊。”说到那四个儿子,冯熙不禁哀叹连连,老泪众横。
冯宇听到自己父亲又把自己拿去跟那四个死去的哥哥来比,心里懊恼,非常不服气,“他们再好,也都已经死了。”
冯熙气的满脸胀红,“你……”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双手掩面叹气。
冯宇见状,又去给老父亲道歉,“爹,孩儿不是故意的。孩儿也想帮您查查到底是谁在我们背后捣乱,我们派出去的两批杀手都全部陨折了,孩儿也很着急。”
冯熙拿开双手,身子向背后的软椅靠了下去,“为父实在是想不出朝中谁还有那么大的能力,敢跟我作对。”
冯宇却顺口接话说道:“如果不是朝中的人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冯熙脑海里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身子立时弹跳起来,“不是朝中人,难道是他?是他?”冯熙口里连说几个他。
冯宇却急着问:“他?哪个他?到底是谁啊?爹。”
冯熙却不理会冯宇,自顾自地说着:“不应该啊,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不应该跟我作对啊。”
冯宇见父亲在思考着,闭上了嘴巴,安静地在旁边等待着。
冯熙依然自语着:“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们就遇到麻烦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冯熙边说边用手锤着脑袋。
冯宇见父亲从来没有如此焦躁不安过,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啊?让爹如此担忧?我们冯家怕过谁啊,我们背后不是还有皇后姐姐,太皇太后姑母吗?”冯宇认为只要冯家有这两个女人在,他们就永远不会倒。
冯熙怒道:“你懂什么,这次不一样,如果这件事情被翻了出来。”冯熙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情被翻了出来,别说是我,就是太皇太后她自身也难保。”
冯熙痛苦地说完。
冯宇听到此处,顿时吓摊了腿。面色如土,他好像觉得他们冯家马上就要完蛋了。他颤颤抖抖地说,“什么事情,如此严重。”
冯熙别过头去,“你和你姐姐们最好都不要知道,知道得越多对你们越不利。”冯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昏暗的黑夜,想到他们动手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过雨后的黑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再想回头已是无路可退!
冯宇心里一阵紧张过来,想得却是他们冯家如此强大,岂是他人可以轻易撼动得了的。
良久后,冯熙转过身来问冯宇:“你大姑母还在前厅闹吗?”
“孩儿刚过来时,大姑母还在前厅哭呢。”
冯熙的大姐冯慎。今日响午从泾阳赶到了京城,一进门便是又哭又闹。要求弟弟冯熙为她儿子王庆雄讨回公道,哭着说,“不能让我儿白白惨死,一定要让胡家上下老小全部为我雄儿陪葬。”
冯熙只能耐心安慰,好言好语地将她哄了下来。谁知晚膳还未开始,她又跑到前厅大闹起来,搞得冯熙晚膳都没用便跑到了书房。
冯熙长叹一声“唉……”,“他王庆雄惹谁不好,偏偏惹得是泾阳县胡家。”
那胡家是什么人呢?那老爷子可是前朝元老,官拜司徒一职。后获太皇太后准引,退隐归田,荣归故里!
说起来那胡老爷子胡国英跟冯熙渊源不浅,年轻时曾在同一太学学习,同窗情深,而后一起走入仕途,同朝为官。只是后来涉及到一天大秘密,胡国英不得不退隐,并保证有生之年,不再踏入京城半步,而那个秘密他也会将它带入坟墓。
可是目前情形完全不在冯熙的控制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