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外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只听见元公公扯着嗓子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殿内立时寂静,太皇太后在皇后冯氏和茵贵妃左右搀扶下,阔步挺胸地朝殿内走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芬香,香风细细。金冠玉珠的叮当声不绝于耳,悦耳动听。众人全部跪下叩首,匍匐在地。
太皇太后已过花甲之年,两鬓斑白。身子骨却依然硬朗,皮肤依然光滑细腻。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
右边的冯皇后秀色绝丽,金冠霞帔一身,娇美无比,犹如一朵倾色牡丹,鲜艳夺目。
左边的茵贵妃却逊色许多。她只在盘起的美人鬓上别了一支金钗,衣束大方得体,容貌最多只能算得上是端庄文雅。在后宫众多佳丽中,她就如万花丛中的一片绿叶。也难怪目前为止皇上只临幸过她两次。可是人家的命可不是一般的好,每临幸一次就生一个儿子。两个儿子目前都是朝中重臣,人中龙凤。她就是母凭子贵的典型。
而冯家的两个女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她们拥有绝色容颜,有庞大的家族势力支撑。可这青春转眼都已过了大半,膝下依然无子,连个公主也没有。倒是听说丽妃冯清曾经怀过一次,可惜的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下来的却是死胎。为此,冯清曾经还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三人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坐下,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呼:“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清脆的声音传来,“都平身吧。”
众人叩谢起身后,太皇太后眼尖地看到丽妃竟然坐于茵贵妃对面的第一排。那本是贵淑贤德正一品四妃之位。在如今的后宫中,只有茵贵妃,高淑妃两位正一品妃,贤德两妃却还是空位。
而冯清因为膝下无子,加上她做事向来没有分寸,这么多年她依然只是嫔妃位,连从一品的夫人都不是,自然不能坐在正一品的位置上。
太皇太后顿时把脸拉得老长,“丽妃,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冯清却撒娇地叫道:“姑姑……”冯清一直仗着太皇太后是她的亲姑姑而在宫中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就如今天这么大的场合,她都能不顾司礼太监的劝阻,一味专行,只能说她没有心智。比起她的姐姐冯皇后那是差远了。
“嗯?”太皇太后威严地一声道喝。
冯清立马跪下说道:“启禀太皇太后,臣妾听说淑妃娘娘病重,不来了……所以……”
太皇太后眼光鹤厉地扫在司礼太监身上,那司礼太监立马身软瘫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其实太皇太后心里也很明白,冯清那性子岂是司礼太监能劝阻的了的。“好了,今日本是喜宴,哀家不想见红,就先饶了你们。”太皇太后沉声道:“在嫔妃位上给丽妃设座。”
司礼太监忙说道:“奴才遵旨。”
冯清敢怒不敢言,就因为自己是庶出,这些年受尽了冯家不平等的待遇。冯清边走向嫔妃位上边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想,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不是现在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是她。
“元公公,你去前殿看看皇上是否忙完了国事。”冯皇后交代着元公公去请皇上。
太皇太后兀自点头,心想着,皇后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像那个冯清没有心机,我行我素。若她不是冯家人,恐怕早就在后宫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不一会儿,元公公回报,“启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欣和殿召见商人颜竹,颜公子一不受封官,二不受赏赐。皇上说颜公子为国家社稷有功。特命奴才来请示太皇太后,可否今日喜宴上为颜公子设坐?”
太皇太后点头。“对朝堂社稷有功之人,理当以卿客之礼贵待。”
元公公又去回禀皇上,少顷,颜竹便跟在皇上身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子和众王看到颜竹都报以微笑,点头颔首。颜竹也给他们一一微笑回礼。
司礼太监立即以贵宾客位为颜竹备座。
众人全部坐齐,皇上拓跋宏便命宫女为各桌倒满美酒。
宴席刚刚开始,太子就端杯坐到了颜竹身旁,亲自斟酒陪客。怀柔王和怀玉王当然不甘落后。二人也同时举杯而来。倒是拓跋恪为了避嫌,没有过来。颜竹不得不左右逢源着,说些心不由衷心的话。
突然大殿响起太皇太后的洪亮声音,“安王和颜竹何在?”
拓跋恪和颜竹二人应声走上殿正中央,躬身行礼。
“草民颜竹叩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颜竹说到皇后的时候眼神里有一丝异样复杂的光芒。只是因为他是作跪拜之势,没有人看见他那复杂的表情。
“臣拓跋恪叩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太皇太后笑容可掬地说道:“快起来吧。你们二人对朝廷有功,朝廷自是不会忘记。”她停了停,又以赞许的目光看向颜竹说,“你身为一个商人,功在朝堂社稷,实在是难能可贵。听说你不要任何赏赐?如若真是如此,世人可会认为我们朝廷对有功之人如此轻漫,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谁还有心为我朝廷效力?我们朝廷的脸面,威严将何在?绫罗绸缎,美玉珠冠,哀家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太皇太后说完,元公公已经命几个太监抬上来一个大箱子。
姜还是老的辣,太皇太后言外之意就是朝廷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于朝廷之人,你若不接受,那就是在打朝廷的脸。
颜竹当下惊叹,不愧是把持了三朝半壁江山的女人,语言犀利如针,字字扎人心头。
颜竹知道眼下已无法拒绝,必须接受。于是只得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用温和的眼光朝向拓跋恪,“恪儿有功于我大魏国边境安防,可谓是我们拓跋家族的大功臣。你刚回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道来,哀家为你作主。”
拓跋恪急忙跪下,“臣母妃宫中的宫人雪儿已经失踪多日,听说是进了内庭司。恳请太皇太后为她作主。”
太皇太后幽长的“哦”了一声,眼光深长地看着冯皇后,“皇后,你统领后宫,可有此事?”
冯皇后起身朝太皇太后欠了欠身,“确有此事,此宫人犯了宫规被本宫收押了几日。”
太皇太后又是一声长“哦”,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后。“此宫人犯了什么宫规?”
“私自出宫。”冯妙莲边说边走到殿正中,朝太皇太后和皇上福了福身后又走到拓跋恪身前,“安王确实于朝廷有功,但不能因此而坏了规矩。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安王作为皇室宗亲,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宫规。以免落入他人口舌,更不应该徇私枉法。”
拓跋恪只得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儿臣谨记在心。”
冯妙莲嘴角上扬,“即是如此,甚好!”
冯妙莲马上转身朝殿外厉声道,“把她给本宫带上来。”
“放开我,放开我……”小厮打扮的雪儿被几个太监押着挣扎着进了大殿。
雪儿刚开始还一直叫着“放开我”,直押到殿中央抬头看到高高而坐的皇上和太皇太后后,便住了嘴。再用眼光四周扫射一番后,不禁心有些颤抖。
拓跋恪站在旁边看到雪儿娇小打斗的身体,不禁心头发紧。
可雪儿并不知道拓跋恪是谁,只觉得此人好怪,用一双温和的眼光看着她。好似在告诉她“不要怕”!
在拓跋恪关怀的眼光下,雪儿渐渐安心下来。
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冯妙莲先声夺人,“太皇太后,皇上,雪儿私自出宫违反宫规。本宫管理后宫一向严明,今日雪儿若不施于严惩,不足于威慑后宫众人。”
皇上拓跋宏瞄了一眼太皇太后后说道:“皇后,惩戒宫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今日这种场合就算了吧?”
冯妙莲却不依,“当作众人面前,就是要让众后宫之人看看,私自出宫的后果。要不然他们日后一个学一个,本宫将如何执掌后宫?”
拓跋宏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太皇太后,只见她微启丹唇,“宫人犯了错,确实需要管制。”这句话她是对拓跋恪说的。随后她又对冯妙莲说道:“略施惩戒即可,不要弄出人命来。”
拓跋恪听到此处,顿时心寒。刚刚还义正言辞的说要为他作主,现下却问都不问缘由即动刑。拓跋恪心里清楚,无论他有多大的功劳,在冯家人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
太皇太后刚说要为他作主,其实只是一句暖心话。她要维护的是冯家人的威严,比如现在的冯皇后,眼见她已做好惩戒宫人的准备,自是不能让她下不了台面。
众人都冷眼旁观着。只有拓跋恪双手紧紧地握拳,在他心里,杖责雪儿就如同杖责印翩翩。可是他却无能无力……
“啊……”雪儿的惨叫声在整个大殿响起,拓跋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第二杖即将打在雪儿身上时,茵贵妃站起身来,“慢着。”正在执刑的几个太监停了下来。
茵贵妃来到殿中央朝太皇太后和皇上施礼道:“臣妾认为这位宫人确有错,但最大的错不在于她。”
拓跋宏赶紧接口,“那错在于谁?”
“皇上请想想,如果她在私自出宫之前让德公公发现了,她还能出得了宫吗。如果德公公的采办车辆在过宫城门时,守城的禁卫军发现了,她能出得了宫吗?”
冯妙莲聪明至极,立时知道茵贵妃要将火源引向何处。瞬间拉下了脸来,“茵贵妃可不要信口雌黄。”
茵贵妃轻淡一笑,“姐姐素来以严明治宫,想必众人也想知道一个宫人如何就轻轻松松的进出得了宫。”
冯妙莲怒气冲冲,怎奈今天众皇子公主都在此,她怎么也得保持一个母仪天下的样子。于是她只得忍着。
茵贵妃抬头看向自己两个儿子,怀柔王和怀玉王却是一副“我挺你”的模样。茵贵妃有恃无恐地接着说,“雪儿一进一出两个来回禁卫军都没有发现,直到进了后宫才被姐姐抓住。这禁卫军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如果进来的是刺客,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还有德公公做事一向严谨,为何此次如此松懈,是不是和雪儿串谋好了?还是收了她的好处啊?”
站在太监群里的德公公脸色苍白,立马滚爬到殿中央,“奴才没有啊,奴才没有,请太皇太后、皇上、皇后明察……”
拓跋宏阴沉着脸大声说道:“速传禁卫军统领冯宇。”
冯妙莲恶狠狠的眼神瞪了一下茵贵妃,飞袖一甩,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茵贵妃却是一副“我不怕你”的表情,看着冯妙莲怒气冲天却不好发作出来只得憋着,她的心里真是痛快淋漓!比大伏天吃了几根冰棍还爽!
而高高坐在上面的太皇太后却也只能让事情顺势而下,因为她不能在众人面前那么明显的私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