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缥缈宛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屋顶的哪一方传来。
张钧道:“朋友既然来了就不要装神弄鬼了,就此现身吧。”
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分从东西檐上飘然落下庭中,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这四具琴比寻常的七纺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也是七弦齐备。四名少女落下后分站庭中四方。跟着门外走进四名黑衣少女,每人手中各执一枝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四名黑衣少女也是分站四角。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八女站定方痊,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张无忌不懂音乐,然觉这乐声宛转悦耳,虽是身处极紧迫的局面之下,也愿多听一刻。悠扬的乐声之中,缓步走进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女子,左手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姿绰约,容貌极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那女童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一张阔口,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直有凶恶之态。她一手拉着那个美女,另一手却持一根青竹棒。群丐人人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女童手中的这根竹棒。
那黄衫美女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大厅上众人,最后停在张无忌脸上,冷冰冰的道:“张教主,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如此莽撞。”她看出张无忌受了伤,但她以为张无忌只是受了轻伤,她更不知道张无忌的伤是张钧打的。她猜张无忌被丐帮围攻才受伤的,毕竟她不知道张钧假扮成了史火龙。
张无忌分辩道:“丐帮的陈长老以卑鄙手段,制住我的……我的同伴,我只好来此要人。”
张钧道:“张教主既然如此看重这位周姑娘,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放了她。”说着让丐帮弟子放开周芷若。
张无忌说道:“多谢。”身形一晃,已站在周芷若身边,但见她双眉深锁,神情委顿,不由得甚是怜惜,扶她在庭中一张石鼓凳上坐下。
张钧转向那黄衫美女,问道:“不知道姑娘来此有何见教?”
那黄衫美女冷冷的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里?请他出来相见。”
张钧假装思索了片刻,回首看向陈友谅,道:“陈长老你知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儿吗?”
陈友谅听到黄衫美女的话脸色就一变,但迅即宁定,现在又听到张钧问自己,神色再变,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淡淡的道:“帮主,混元霹雳手成昆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啊。明教张教主应该最清楚了,怎么问我啊。”
黄衫美女道:“阁下是谁?”陈友谅道:“在下姓陈,草字友谅,乃丐帮的八袋长老。”
那黄衫美女神色漠然,向一名黑衣少女道:“小翠,将那封信还了给他。”那黑衣少女应道:“是!”
掌棒龙头一见那信,登时满脸紫胀,骂道:“小贱婢,原来途中一再戏弄老子的偷信贼,便是你这死丫头。”挺起手中铁棒,便要扑上前去厮拚。
“住手,你还嫌脸丢的不够多吗?”张钧止住掌棒龙头。掌棒龙头悻悻地退下。
黄衫女子又向丐帮众人道:“你们以为擒住了韩林儿,便能逼迫韩山童投降么?掌棒龙头大哥,那****在道上接连受阻,以为改行小道,便能避过么?嘿嘿,就算避过了,这信送到韩山童手中,于你丐帮也无好处。”
“看来信已经被掉包了,明教中有如此轻功的只有青翼蝠王韦一笑了。多谢姑娘维护丐帮的声誉。”张钧说完拱手一礼。
掌棒龙头一听是青翼蝠王韦一笑干的,指着张无忌骂道:“好啊,原来是你们这批魔崽子戏弄老夫。”
张无忌笑道:“掌棒龙头,敝教韦蝠王手下留情,你难道不知么?他当日若要取你性命,你便怎样?”掌棒龙头一想,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
传功长老问道:“请问姑娘高姓,不知与我们有何渊源,来相助本帮。”
黄衫女子冷笑道:“跟你们有甚么渊源?我只跟这根打狗棒有些渊源。”说着向丑女童手中的青竹棒一指。
群丐早认出这是本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却不明何以会落入旁人手中。
传功长老问道:“帮主,这女孩拿着的打狗棒,是假的么?”
张钧道:“是真的。”
黄衫女子没想到张钧这么直接就承认了,道:“素闻丐帮帮主以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二大神功驰名天下。
小虹,你先向史帮主讨教讨教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小玲,你待小虹姊姊胜了之后,再向史帮主讨教讨教打狗棒法的功夫。”两名手持长箫的少女应声跃出,分站左右。
“你们不用来试了,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我是真会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张教主,他中了我一招‘神龙摆尾’和一招‘亢龙有悔’,才受了伤。”张钧说道。
黄衫女子听了很是惊讶,她转头望向张无忌。张无忌道:“不错,史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我是亲身体会的,不愧是丐帮的镇帮绝学。”
张钧道:“张教主这就讲错了。”
“我说错了什么?”张无忌不解地问道。
“我虽然会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但我确实不是史火龙。”张钧道。
陈友谅见张钧承认自己不是史火龙,感到情况不对,已自行退入了人丛之中。张钧见到陈友谅想跑,也不点破他,还准备掩护他,因为张钧认为陈友谅还有利用的价值。
张钧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正是张钧想要的,这样陈友谅才能顺利逃走。
张钧解释道:“我不是史火龙,但我的师门和丐帮大有渊源,我的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也是因此才能学到的。我前几天到这儿知道丐帮的总舵在此,就打算来拜访一下。但因为师门的缘故,不方便让丐帮所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就偷偷去找史帮主,却发现他是个冒牌货。我一怒之下杀了他。我听他死前的供词知道他是被陈友谅和他的师父胁迫才假扮史帮主的。我假扮成史帮主追查陈友谅的师父。”
执法长老心头一凛,喝道:“陈友谅呢?”却已不见陈友谅人影,料想他一见事情败露,早已逃之夭夭。
执法长老道:“快追他回来!”数名七袋弟子应声而出,追出门去。
执法长老向那黄衫女子和张钧抱掌行礼恭恭敬敬地道:“若非姑娘和大侠拆穿此人奸谋,我们至今兀自蒙在鼓里。能否告知姓名,敝帮上下,同感大德。”
张钧道:“师门规矩,请恕我不便相告。”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幽居深山,自来不与外人往还,姓名也没什么用处。至于这一位小妹妹,你们之中难道没人认得她吗?”群丐瞧着这个女童,没一人认得。
传功长老忽地心念一动,踏上一步,道:“她……她……她的相貌有点像史帮夫人哪……莫非……莫非……”
黄衫女子道:“不错她姓史名红石,是史火龙史帮主的独生女儿。史帮主临危之时,要他夫人抱了这孩子,携带打狗棒前来找我,替他报仇雪恨。”
传功长老惊道:“姑娘!你说史帮已经归天了?他……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黄衫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史帮主是丧生在混元霹雳手成昆的手下。”
张钧道:“原来陈友谅的师父是他。难怪我怎么也不到他。”
张无忌听出问题,问知成昆还没死。
黄衫女子将史红石交给丐帮,就离开了。
张钧向张无忌告罪道:“张教主适才对不住为了维护丐帮的面子将你打伤了,请多包含。在下告辞了。”说完跃上屋顶,飞身进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