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弟弟他们没要她的菜。原来他们都是认主顾的。也不讲价,拿了就称,称了就付钱。
一个卖菜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越看越眼熟,最后二人告诉我说她不就是我们会场四大美女之一的“羞花”。
我一时就傻了。
弟弟笑说:“虽说帅不帅看口袋,但长得靓也的确还是有些压口袋的。不能羞花了至少还能羞羞菜,再怎么说也还有得卖啊!”
我看着被那一堆堆破蔬烂菜羞得无地自容的“羞花”,不禁就想起了那正红光满面的“沉鱼”、那早已死亡的“闭月”、还有我那刚刚送走了“男朋友”的“落雁”……我不知所以地找话说:“为什么不跟她买点?说不定还能打折呢!”
表弟说:“她敢?她能做一点主?你别以为打工好玩啊!随便做不对一点,把你骂得人都不是!”
弟弟说:“要是打工好玩就不会有加盟连锁了!加盟连锁不是钻了法律的空子,而是下了贫穷的扣子!为什么越穷的地方发展越快?有好好的日子过,谁******会来干这不是人的勾当?这和以前背白面不犯法有什么两样……”
我又忍不住说:“赵兴华干什么去了?”
弟弟说:“难道你还真以为他能去穿白大褂?就凭他那点水平!要是真能干,也就不会来到这里呆这么久了!他不过是去中级开的餐馆洗碗拖地罢了!”
3
弟弟说,我们之所以至今仍还如此就是因为家里有了赵兴华和纳日巴。我们不仅白养了他们,还任他们压制着我们,而他们一旦发展起来,即使不把我们一脚踢开也会令我们很难瞧。如果没有二人,即使牛德仁再怎样,我们也早顺其自然地成长起来了。如今不撕破脸弟弟还做不上家长,可他们竟又还想报复。红军我们四人几经商议,最终决定提出分家,驱除赵兴华和纳日巴这两条还想咬人的蛀虫。至于牛德仁,他毕竟是我们上面的,如此形成复制也不好,况且许多地方像陈小芹之类的调钱没有他还真不行;再者、一旦没有了纳日巴二人,他也就再作不了什么怪了。
趁现在没有新朋友,必须在表哥上来之前将垃圾清除成为真正的主人,不然怎么说服他?
我们的异常举动引起了三人的恐慌。弟弟出任家长,他们只想报复,现在却是真慌了,似乎这才真正意识到我们的份量。牛德仁开始把一条条短信发给弟弟帮他钓朋友,向大家赔礼至歉说他平时是不是太严肃了使大家都怕接近他,甚至向表弟承认他曾经的确是做得很差问表弟要求他今后怎么改如何做。纳日巴也丢开小说取下耳机从小竹床上爬起来,放下架子忙着帮人炒菜给人盛饭,主动找我说话,主动和藤川花子去接原本是连手都不握的新朋友。只有赵兴华一日日地呆了下去,一双因过度失眠而红肿不消的眼睛过街老鼠般听不得任何响动。
他们不动其实还不知道,这一动,才蓦然警醒了我们不可再拖延多想必须赶紧痛快下刀。
表弟看着我一双可怜的破鞋,只痛诉牛德仁如何将他的钱算尽算绝,尽管他这一路也是走得十分辛酸,可这个变态的杂种是自找死路自判了死刑,真恨不得将他也一并依法处置了痛快。
尽管人人都对牛德仁心怀不满,可真要叫他们选择起来又个个左右不适、不知所安。整个家庭,不觉就陷入了一种不安的骚乱。
我突然感到,我们的加盟连锁成败姑且可以不论,但倘若这次变革失败了,那今后的成功也将黯然无光甚至不可再叫成功;这一次的变革对于我们而言,其实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正在此时,藤川花子又带着自己的人和潘家伟分上了五楼去在天台上起灶另立了一个家庭。
弟弟直喊失误,说这就是拖延的惩罚。原本我们只想让表弟出面带走自己的团队,剩下的烂摊子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可如今我们再分岂不就是明摆着撕破了脸要赶走纳日巴和赵兴华吗?这般明目张胆的行动可不是上策。可这终究也只是鞭策了我们使我们坚定了信心。——连藤川花子都终于想到了出路并立决了,我们又岂能再犹豫不决执迷下去?
我说我这“准业务员”就不出面了,但他们却允许红军不出面而非要我在场不可,他们还怕被牛德仁钻了空子,弟弟说他是家长我也就是家长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楼下荒地给牛德仁打电话,和他一起来的那名准中级开口就问表弟:“胖子,是不是想学陈****搞独立?”显然,他们也已经想到并已在谋划对策了。
我们都不开口,牛德仁只好先打发走他那同伴。
我们说出要分家。
牛德仁恐慌过头,显得冷静了不少,说:“分家?和谁分?和我分?和纳总他们分?把他们分去哪?你们的意思是要赶他们走了?”
弟弟说:“也不是要赶谁走,对他们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表弟说:“许多事情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把话说得太明白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凡事都有一个度,一旦过了度必然会导致变质甚至反向!”
牛德仁承认说:“他们两个是已经八个月没有交生活费了。交出来都够我们家生活一个月了。他们自己心里也知道,所以家里有什么事他们都很积极,他们对家里的付出和贡献大家应该都看在眼里的。但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的发展一直不好,所以就什么事情都来了。我也曾经带着他们和别的家庭住过。看别人脸色是很不好受的。就像赵兴华说的,有时候连吃饭都会不好意思的!”
我冷眼嘲笑说:“当然,你们毕竟是一起睡过来的,若换了别人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弟弟说:“我们不想拿自己的朋友开玩笑。我们过来了这么多人,我们都输不起!”
牛德仁说:“谁也输不起。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纳日巴并不是我叫来的,赵兴华也不是他叫来的。如果没有我,他早走了;如果没有他,赵兴华也早走了。我小妹,牛艳,赵总就知道了。她是考上了北京艺术学院的,但就因为家里穷,所以就只好来到了北海。她现在还在外面打工,一直都没有回家。纳日巴纳总,他堂哥和他表哥都回去了,他不成功是不会回去的,他没脸回去。赵兴华,来一年多了,一个朋友都还没叫上来。他从家里调出了六千元钱还卖了手机。他父母是从小离异的,上学一直到现在都只是他哥在管他。潘总也正在给他找工作……”
我突然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脱失了锐气的牛德仁竟似乎反而别具一种优势了。我忙一个劲警醒自己这三人平日里是如何作威作福,眼前这个娄叟可怜的小老头其实是怎样的变态。
牛德仁就抓住我们这弱点,说:“其实我也很想走,出去开发一下市场,但我怕我一走大家都会崩溃的。我是不能走。但大家如果认为可以不需要我了,我真的想离开一段时间。”
弟弟说:“牛总永远是我们的牛总……”
牛德仁趁机得寸进尺地说:“那让他们补交生活费可不可以?”
弟弟说:“但配合方面的问题,相信牛总也早该看到了……”
一时间,双方都僵持住了。既不想让步,却又都无法前进。
人都回楼入梦去了,风越刮越冷,我们四人在风中颤立着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有人要关门,这才忙赶回去,但又久在楼底相坐无言。我痛苦极了,赵兴华那受惊之鼠般的眼睛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有如一个可怜的乞者。我总在举刀之间想到敌人的可怜甚至是好处。
——可是此刻他们正在温暖的被中呢!
老板娘那穿了印有“驻港部队”字样衬衫的儿子偏生今晚带了女朋友来此过夜,可牛德仁跟他要了一根烟点燃后就不想动了。女朋友洗了又洗,换了两次衣服,出出进进的仍只见我们麻木不仁的呆样,两人只好进小房间去放起了音乐。
听着那感觉已被遗忘了的音乐,我的眼泪再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我突然想要爬上世界最高处放声痛哭,而后一头往下跳。我们这算的是什么呀?难道这就叫生活?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吗?我们其实不过是同一类人,可我们此刻到底是在干着什么呀!
第二天早上,潘昆来将我们三人叫了出去。我本是躺在床上不动的,但是潘昆叫了我。昨晚我们四人坐到了三点半也毫无结果,最后只得说由潘昆来处理。
我还迷糊地痴呆着,任他们将那些问题纠缠我只如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任渐渐落入潘昆语言陷阱的弟弟二人看着我干着急而麻木不仁。
我突然发现我们很傻,简直是傻到了极点 。我们这无异于是在向匪首控诉匪徒的罪状讨教处置之法。潘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事呢!
潘昆最终还是把纳日巴和赵兴华分上了五楼藤川花子家,向外就传说是去帮她们带新朋友。藤川花子风水一转,邀约霎时火爆,新朋友比老朋友还多。
上楼没几天,潘昆果为赵兴华找到工作,让他为加盟连锁打工去了。
我们一时也觉得好没意思。自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被人弹指一挥便解决了,我们即使没有失败也再谈不了什么成功了。
4
我们买了一大袋吊梢茄子、半袋老黄瓜、半袋白萝卜、一堆白菜外叶和几斤稀奇的土豆,趁上“星天专车”时天已黑尽。
一辆没有篷布遮风也没有栏杆倚护车厢又浅得可怕的三轮摩托,人只有相互交错了串成串以抗颠防摔。急风如刀,更可怕的是一个小坑一个转弯一个刹车都极有可能将人漂亮地甩出去。
真是名副其实的“星天专车”,哪是人坐的。
会场里的分享正疯笑着,司机又突然抓住一人大声张嚷没给足一元钱,真是令人不发疯也不行了。
把菜搬上楼,喘一口气,开始慢腾腾地拿出晾放在菜台上。
藤川花子搬上五楼去另立家庭,我们的菜只好从此放置厅室一角,自己看着都不舒服,相信新朋友来了更难接受。于是我提议将厨房中那摆放碗筷的矮案加设一台装菜。大家自然赞成,只是不知该往何处弄到木板。附近都没有施工处,海鲜车用作垫脚的那一块又怕太近且牛德仁他们就盯着我们呢。最后我又想到了那张小竹床。
藤川花子搬上五楼,纳日巴就把小竹床搬下来置于厅室一角晚上做床白天当沙发,被我们赶上五楼时又般了上去。
那天,杨文学和王志光上去后却久不见下来,表弟又上去还是下不来(原来是纳日巴正躺着呢),最后毕辉和弟弟上去半真半假地说笑着才将纳日巴“请”下了床。又发动家人去捡些砖头来,搭设为底层,不仅整洁舒服了而且还对蔬菜通风防腐呢。
码完菜,舒一口气就开始吃黄瓜。老是老了点,味道却是绝对稀有的,一点也不含糊。
牛德仁突然冒了出来,笑说:“哟,黄瓜?”
弟弟和表弟忙招呼他来吃,并为他挑选着说:“牛总吃这个,这个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