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过节一样,父亲要求三个儿子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那儿也不许去。他们帮着母亲洗完全家的衣服并打扫完卫生,做完这些,父亲让他们不要乱跑,等到晚上七点全家要祭祖。
没有瓜灯的中秋节是很乏味的,看了一会电视,大儿子不耐烦的说:“我要出去看瓜灯了,二弟麻烦你跟妈说一声,吃月饼我再回来。”
“你不去祭祀吗?”
“有什么好祭的,都是些死人。”
“爸会打人的。”三儿子显得很小心翼翼。
“怕你就呆在家里,窝囊废!”大儿子很生气的说。
“哥,你去吧,我跟母亲说一声。”
“谢谢二弟!”他像侠客抱了一下拳。
比起弟弟来,他更喜欢哥哥,哥哥是家里唯一敢跟父亲分庭抗礼的人,而弟弟则像一只胆小的老鼠,他言听计从,父亲母亲的一个眼神都会使他心惊胆战。有一次一起去游泳,说好谁都不许说,由于玩得高兴耽误了吃饭,父亲很生气,他悄悄把三弟拉到僻静处,父亲还没开口,他就全说了,大哥和自己被父亲打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却幸免了,事后都说他是“叛徒”,看不起他。前一个星期,父亲心血来潮,他要三个儿子都要像他一样精打细算,由他亲自教打算盘。大儿子像游侠一样游踪不定,加上桀骜不驯,父亲认定他是母亲生殖器不争气的产物,死了倒清净——死了阎王爷都不会收!他只好先教二儿子,二儿子是让他最琢磨不透的人,整天不说话,可接受能力让人吃惊,就拿珠算来说,不到一个月就把加减乘除法都学会了,三儿子一个月加法口诀还没记住,所以一到全家看电视的时候,他只能满头大汗的打算盘,偶尔抬头看一下电视,都会被父亲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心惊胆颤,今天虽是过节,弟弟个功课照样不能免。看着弟弟的样子,兄弟两尽量掩饰幸灾乐祸的表情。
已经到了祭祖时间,弟弟好不容易解脱出来,如释重负一般。
“你是猪脑子啊,到现在加法都没学会,”父亲说,“今天到此为止,以后老二多教教他,不争气的东西!”
把供奉的水果与月饼对着祖先祭拜过,加上人的三叩九拜,祖先享用过的东西就撤了。大儿子早早溜出去看灯去了,“这个孽种,死了倒清净!”父亲之所以这样生气,是因为去年农历七月十五鬼节祭祖时,大哥勉为其难的敷衍了该做的仪式,等父亲把祭品撤下来,他把红彤彤的火把果拿给三个儿子吃,想让他们沾点祖辈的阴功阴德的时候,大儿子说:“祖先吃剩的东西不要!吃了会拉肚子。”父亲重重的给了他一记耳光,以后祭祖父亲就不要他参与了,他也懒得参与,一个人去想去的地方。
二儿子想念往年的瓜灯,就手握着肚子说:“妈,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上厕所。”
听不完的欢声笑语,看不尽的瓜灯映红,但他只敢看了十分钟就匆匆回去了。
“今年倒是宽裕,糖果月饼比去年多了些。”母亲温和的说。
“只是三个儿子没一个上进的,像猪似的,只知道吃。”父亲严厉的说。
“哪家不是儿多母苦,何必生气呢。“母亲声音很弱。
“在村里我也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不缺胳膊不缺腿,怎么就生些孽种呢!”
“大过年的就少说两句,多吃点东西。”母亲把切好的月饼递给父亲一块。
“老大没天收没地管,老二是闷嘴的葫芦,老三还算听话,却蠢得像头猪。”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儿子。”
“狗屁!你看你生了一堆什么东西。”
“今年我们给他外婆送了很多东西,免了旁人很多说三道四。”母亲转移了话题。
“饱汉哪知饿汉饥,让那些人换个丢人现眼的岳母试试。”
“那些爱嚼舌头的,舌头生疮不得好死!”
“那年不是我们免费给她种地插秧收割,像祖宗一样供养着,那些人怎么就看不到呢。”
“这些都不说了,只要他不要丢人,做多少都是值的。”
“不要以为我们不孝敬你们的外婆,是你们的外婆不争气。”母亲对两个儿子说,
“过年过节我们都愿意把他接过来一起过,只要她是个人听子女的话,老有所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还是尽量做到了女儿应该做的。”
“本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说,那还有女儿姑爷一家人回去帮忙的道理,退一步讲,就算是应该的,但你不能出去丢人啊,这就算了,别人揣掇她几句,她还说‘这是应该的,谁叫你娶了我的女儿是姑爷呢’。”
“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有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过节的少说两句,我妈管我什么事。”母亲的软弱的反抗。
“也不知她一个人怎么过。”
“不是给她送了很多东西了吗?”
“倒也是。”
“有时间多管管你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操那么多心干嘛。”
两个儿子一言不发的吃东西,不敢参与父母的谈话。
(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