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钟声敲响了,这一年,是郭黑儿的本命年。本命年里,总有那么一些烦心的事。
郭黑儿清楚地记得他的第一个本命年里,也就是还在读小学的时候,由于好奇,加之年幼无知,犯下了低级错误,弄得虚惊一场,在他童年的心里留下了难于磨灭的阴影。多年后,他还难以忘怀那时的情景:一天下午放学,路过胡先生垭口,和本院子的富源几个小伙伴在红薯地里打死了一只小老鼠,他们把小老鼠挂在路边的一颗小柏树上。那时,他们刚好学过《刘胡兰》那一课,郭黑儿异想天开,想到毛主席为刘胡兰的题词,就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贴在小老鼠身上。
第二天,郭黑儿来到学校,班主任李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起了这件事。郭黑儿那时是班长,学习也比较好,李老师对他还是挺客气的。李老师说,据九大队民中的同学反映,有人乱写乱画,把毛主席为刘胡兰的题词,贴在老鼠身上。这是一种犯罪行为,鉴于你还是小学生,虽然不追究你的责任,但看事后有不有坏人指使你。郭黑儿想,富源家是富农,家庭成分不好,虽然有他的怂恿,但这字条还是自己写的,不能把责任推给别人。
后来,李老师又请过郭黑儿的母亲。母亲也没有过多地指责他,而是给他以母爱,生怕儿子为此事吓着了。
那事以后,郭黑儿确实感到后怕。因为在那个年代,政治问题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他都生怕被公安局抓去。特别在学校每周的例行周会上,站在队列里,他都感觉双脚发抖,就差点晕过去。
这一年,又是郭黑儿的第二个本命年,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在等着他呢!
新兵差不多已经接回来了,在花园村集训。郭黑儿预感到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看到老兵们一个个都在忙着购买物品,特别是一些紧缺商品,像收音机、肥皂洗衣服什么的。郭黑儿也着了忙,利用星期天,他跑遍前门、王府井、西单各大商场,用29元钱买了一台当时很时兴的带皮套的昆仑牌收音机,为自己买了一套蓝色的卡军干服,一条假领,一支虎头牌手电筒;为未来的女朋友买了1斤蓝色毛线,一条毛线织的方头巾,一块的确良布料;还买了几口铝锅,一、二十斤猪肉,用盐盐上,挂着宿舍外晒干,好拿回家去孝敬父母。一次路过玉泉山外的服务点,在那里买了一支军用水壶,灌了满满一壶白酒。这些东西在老家都属于紧缺商品,没有票证是买不到的。
在北戴河八大队当兵的钟表和、刘宪清、刘元光已经回到北京,他们都带着老婆,住着东官房警卫团招待所。
有一天,他们约上郭黑儿游览了颐和园、香山碧云寺卧佛寺。当郭黑儿第一眼看到这三位老乡的老婆时,除了刘元光的老婆还勉勉强强外,其他两位的老婆简直不敢恭维。这正应验了民间流传的“当兵三年,老母猪当貂蝉”了。
郭黑儿想到自己的表妹,也跟这几位的老婆差不多,心里就凉了半截。他想,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这样的老婆过一辈子。但回过头来想,如果回到家乡,好多事还要依靠表妹的父亲呢。人家毕竟是公社革委会主任,在区上县上都还能说得上话的。但有一个原则,一定要等自己的工作安定下来以后,再说谈婚论嫁的事。
那已经是阳历三月份的天了,但北京还是异常寒冷。郭黑儿和几位老乡穿着军大衣来到颐和园,他们在大门口合了影,作为一生的永久纪念。昆明湖两岸的杨柳树,光秃秃的,在寒风的吹拂下,左右飘拂,发出呜呜的声音。昆明湖的冰,还没有解冻。冰面上,三三两两的游人在上面踟蹰。
郭黑儿虽然多次来到这里,但这次感觉大不一样。一种悲凉的感觉袭上心来:也许今后还能够来到这里,也许这就是一生中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天气虽然寒冷,行色匆匆,但郭黑儿把这里的一草一木,楼台亭阁总是看得那么仔细,那么认真。
他们又来到香山碧云寺,作了简单的游览,在公园外面餐馆坐下来,要了几个菜,一瓶二锅头,开怀畅饮起来。不管怎么说,都觉得非常伤感。辛辛苦苦在这里干了七八年,没有功劳,也还有一点苦劳,没有苦劳总还有一点疲劳吧。不但没有混到一官半职,甚至连一份简单的工作都没有给安排。看来,要想混出个人模狗样,还得从头开始啊!大家在一起达成一个共识,回到家乡后一定要加强联系,相互帮助。在几个人中,郭黑儿的希望最大,毕竟他的姨夫是一方诸侯,还能办一点事情。
郭黑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家乡,能够被推荐去读个书,不管是大专,还是中专都行。在部队几年时间里,郭黑儿随时都手不离卷,只要是知识性的东西,他都非常感兴趣。他不仅练出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还学了不少中学的文化知识,以便实现自己读书的梦想。
钟表和对郭黑儿寄予很大的希望,他的家毕竟在姨夫所在的公社。这一点,他不说,郭黑儿也明白他的心思。不过这只是举手之劳。姨夫非常器重他,对郭黑儿总是言听计从。只要郭黑儿说了的事,姨夫不会不竭尽全力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