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老连队,解决了热爱本职工作问题,接着就是端正入伍动机,解决为谁当兵,为谁扛枪的问题。
这堂课是由中队指导员韩志因主讲。韩指导员,高高大大个子,黑黝黝的脸盘儿。平常总是一脸的严肃,给人一种畏惧感。不过他这个指导员当得也够辛苦的,晚上他窗口上的灯光,要亮到凌晨一、二点钟。忙着看书学习,准备讲话稿。他的讲话内容,无非是爬雪山,过草地,长征二万五千里;八年抗战,打败小日本;三年解放战争,打败蒋介石八百万军队,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要为革命扛好枪,为人民当好兵。为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站好岗,放好哨什么的。
郭黑儿每当听了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语,满不在乎,觉得这些大道理讲起来人人都懂。自己祖祖辈辈居住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辈子跟黄泥巴打交道,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出息?在农村出生的孩子,出路无非就只有那么两条:一是读书,上大中专院校,毕业得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二是当兵,混个一官半职将来转业到地方工作。看来读书是没有指望了,唯一的出路只有当兵。当兵嘛,就是要为自己找一条生活出路,甩掉锄头扁担,端上铁饭碗。这些想法,郭黑儿只有把它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在班会讨论会上,郭黑儿只好按照指导员讲话的意思,一次一次地重复着这些违心的话。
要给新战士发枪了,郭黑儿很是激动。发枪仪式在食堂兼礼堂举行,由史副中队长主持。史副中队长,高高的个子,精瘦精瘦的,说期话来就像跟人吵架似的。史副中队长站在小小的舞台上,给新战士讲,毛主席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们的新中国就是用枪杆子打出来的。枪是革命战士的第二条生命,我们什么都可以丢,但革命战士手中的钢枪万万不可丢的。丢了枪,就等于丢掉了自己的生命啊!问题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丢了枪少不了挨处分;造成严重后果的,还要被开除军籍,遣送回家。
曾经有一位老战士,一次随同中央首长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国宴,由于革命警惕性不高,酒醉饭饱以后,忘记解下来的手枪,就离开了宴会厅,回到驻地才想起自己的手枪没有带回来。后来,这位战士被遣送回了老家。
郭黑儿想,什么第二生命,哪里有那么严重,无非掉了枪受个处分了不得了。
郭黑儿这些新战士领到的枪,都是老兵们留下来的半自动步枪。木头枪托,只能装5发子弹的弹夹。一对红袁绍平告诉郭黑儿说,你别看这枪不是很新,但它的命中率可高了。在郭黑儿心中,这半自动还是不错的。比起以前在家里看到民兵们使用的汉阳枪三八大盖要好多了。只要把子弹推上膛,不需要再去拉动枪栓了,就可以一发一发地把子弹射出去。
领到了钢枪,郭黑儿这些新兵们就要正式站岗放哨了。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郭黑儿和袁绍平被带班员叫醒,他就要跟着老兵去上第一班哨了。郭黑儿忙忙慌慌地穿上衣服和鞋子,可是动作还是慢了点。等他系上子弹带,背上枪,带班员和袁绍平早就已经下楼等着了。郭黑儿急急忙忙跑到楼下,只见树上、地上、房子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的大雪。北风呜呜地呼叫着,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郭黑儿缩着脖子,还是感觉得寒风刺骨,奇冷无比。
郭黑儿和袁绍平站在锅炉房前,带班员一声“验枪”的口令,他们拉动枪栓,带班员一个一个地检验枪膛。“枪放下”!他们背上枪,走出营房大门,向南楼走去。马路上,白雪茫茫。踏在积雪上,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
南楼是中央警卫团训练大队也叫七大队的大队部所在地,离北楼大约有1里来路。南楼坐东朝西,其它三面是平房围起来的四合院,中间有一个操场。操场四周,种着一清一色的白杨树。
在哨位上,袁绍平说,你们这些刚来的新兵蛋子,要由老兵们带一段时间,就可以自己站岗放哨了。在哨位上,一定要精力集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要提高革命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的捣乱破坏,保证大队部和大队首长的安全。对袁绍平的喋喋不休,郭黑儿不以为然。心想,到警卫团,说是跟中央首长站哨,怎么会来这么个破地方,给这么一帮子官儿没球得多大的人站哨,心里很是想不通。两个小时的时间,对郭黑儿来说,很是漫长,就像一辈子一样。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该下岗了。来接班的是袁正祥和杨朝堂,郭黑儿非常羡慕他们这一对红。袁正祥是一位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人,再不像袁绍平成天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杨朝堂也是个不多言多语的湖北人,对同志也挺诚恳的,不像人们说的,天上的九头鸟,地下的湖北佬的那种人。
回到宿舍,郭黑儿感到有一丝丝暖意,但一阵阵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很不是滋味。郭黑儿一放下枪就准备往被窝里钻。袁绍平急眼了,说,别忙,等枪发了汗,擦了枪才能睡。郭黑儿没有办法,只好拿着水淋淋的枪,来到走廊西头暖气旁,把枪上的水汽擦拭干净。
再用油布擦拭一遍,袁绍平边擦枪边带着命令的口气对郭黑儿说。
他觉得太麻烦了,说,把枪擦了就行了嘛,干嘛还要擦枪油呢?
袁绍平看出了郭黑儿不耐烦的样子,说,你这个新兵蛋子就不懂,擦了枪,不上油,枪还是照样生锈。
郭黑儿无奈地,摸出油布,很不情愿地在枪上擦着。
回到宿舍,虽然暖和多了,但那脚臭、汗臭、碳酸的味道十分的浓烈,郭黑儿感到一阵阵窒息,不能呼吸。心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如此长期下去,不生病才怪呢!
在学校读书时,郭黑儿就非常讲究卫生,可以说有一种洁癖。他从来不在外面乱吃东西,吃饭之前,总是把手洗了又洗,睡觉也非常讲究睡觉的姿势,总是睡右侧。听同学们说,睡右侧,一是利于消化,二来避免对心脏的压迫。可睡右边吧,右边是袁绍平,一见他那病怏怏的样子,郭黑儿就觉得恶心;睡左边吧,又不利于身体健康。这也许就是当时人们所批评的刘少奇的活命哲学在作怪吧!
在床上,郭黑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听到身边的袁绍平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他就像做贼似的,悄悄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这时,呼呼的北风从窗口刮了进来,他感到舒服多了,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在晚上的班务会上,朱分队长带着询问的口气说,昨天晚上,是谁把窗户打开的,把大家都冻醒了。袁绍平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好像说,郭黑儿睡在窗户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郭黑儿没有办法,只好承认窗户是自己打开的。但他的思想始终想不通,这些北方佬怎么这么不讲究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