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在四世纪末成为帝国国教后,罗马主教逐渐以“教皇”自居,意即为基督教世界的唯一统领。
圣本笃在卡西诺山修道60年后,一位本笃会的教士成为罗马教皇,他就是格里高利一世,后世仍有十五位教皇追随他以“格里高利”作为自己的教名。格里高利一世出身于罗马的贵族世家,并曾取得过不俗的世俗功绩,571年担任罗马执政官一职。但是不久之后他受基督教影响开始厌倦世俗荣耀,孤身一人来到了卡西诺山,成为一名修道士。几年之后被任命为罗马教会驻君士坦丁堡的全权大使,斡旋拜占庭的皇帝和教会首长们保护地中海西部的基督教礼仪,以摆脱伦巴第王国的虎视眈眈。590年,格里高利一世成为了第一个修道士出身的教皇,他称自己为“上帝众仆之仆”,要为广大基督徒服务。他在任13年,为罗马教会建章立制,这些都具有开天辟地的意义,格里高利一世被称作“中世纪教皇制之父”。
格里高利一世和其领导下的教会处在一个艰难的时代,到处是战火蹂躏后的衰败和混乱,他无不痛心的写道“全欧洲都被蛮族统治着,城市被夷为平地,外省人口锐减。田地无人耕种,偶像迷信流行,正直信徒被杀,而杀人者却取得了权利。甚至神职人员,本应坐在灰土中忏悔,却也学异教徒的俚俗语言讲话,追求虚浮的荣誉。”
格里高利一世多年的外交经验使他意识到,罗马教会只有先依靠自身实力的增强,才能占有立足之地。他将罗马的行政机构与教会组织合并一起,全面接管城市的世俗行政事务,甚至组建军队。他还制定了《教廷法规》,使罗马教会有如政府机构一样,有条不紊的工作,一切按章所循。在没有拜占庭的参与下,格里高利一世经过谈判与伦巴第签订了合约,这样不仅可以保障罗马教会的安全,更使传道士可以顺利的走出意大利半岛,深入到欧洲腹地进行传教。
举目北望,在格里高利一世那热切而虔诚的目光中,湿雾弥漫的不列颠,乃是他挥之不去的寄托所在。
早在四世纪,高卢地区的基督徒们就已经在乌尔菲拉之后不久,开始了西欧地区卑微的传教之旅。被誉为“不列颠使徒”的圣帕克里特在凯尔特人之间传播基督教信仰获得了成功,但是随着盎格鲁-萨克森人的入侵,凯尔特人被挤压到不列颠西部山区和爱尔兰。凯尔特基督徒们与罗马的来往被彻底断绝了,他们顽强抵御着欧陆日耳曼蛮族的压迫,亚瑟王的传奇故事即发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格里高利一世深知只有建立人间“上帝之城”,才是教会得以永世存在的根基,于是派遣传教士去收复失地,尤其是不列颠地区。
597年,传教士奥古斯丁率领40人的传教团踏上不列颠的土地,据说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就为多达10000人举行了洗礼。本来凯尔特基督徒还在朝思暮想罗马教会伸出援手,但当他们在分离了100多年后再度握手之际,彼此发现在宗教情怀上已经无法相认了,在任何一方的意识里,对方都在阐述着令人费解的信仰教条。
更为遗憾的是,他们之间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谁也不肯妥协让步,于是,新的纷争和论战再度上演了。凯尔特人对故土的眷恋和对信仰的执着,使他们寸土必争,而罗马传教士手持教皇的圣谕,处处标榜自己的权威地位。此时的英格兰处于大迁徙之后的“七国时代”,各个蛮族政权陷入严重的内耗之中。肯特国王埃塞伯特接见了奥古斯丁并受洗入教,并兴建了坎特伯雷大教堂作为罗马教会在英格兰地区的信仰中心。这位国王说道:“因为圣彼得是天堂守门人,我不希望与他发生抵触,否则当我来到天堂门口的时候,可能没有人为我开门了。”
最后,英格兰地区在两种同源的信仰体系中选择了罗马教会,兴奋的格里高利一世难以自持,他欢呼道:“不列颠人的舌头从前只会发出粗野的声音,而如今他们也学着用希伯来语表达赞美上帝的‘哈利路亚了’!”基督教在大迁徙时代几百年的演化中,萌生出的凯尔特信仰,最终只有在爱尔兰这座岛屿上继续繁衍。而这也导致了日后英格兰人与爱尔兰人在政治和信仰上的深刻对立,并持续至今。
格里高利一世时刻不忘提升罗马教会在基督教世界的位置,而君士坦丁堡教会无疑是最强大的对手。602年,百夫长福卡斯在拜占庭篡权称帝,格里高利一世得悉后马上表示了祝贺,急于寻求政治伙伴的福卡斯感恩戴德,以皇帝身份宣布罗马教皇在基督教会中享受最高权力,位在东部教会之上,这是罗马教会的第一次崭露头角,但是这一势头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出十年,拜占庭的迦太基总督希拉克略便挥师北渡,剿杀了篡位者福卡斯,而自己则顺利的登上帝国皇位。紧接着,拜占庭帝国与萨珊波斯的战争令这位皇帝转战于西亚各地,根本无暇顾及教会之间那些口水仗了。这位戎马一生的皇帝在马背上驰骋30年之后,最终死在了征途之上,而帝国东部来自亚洲的威胁,一天也没有解除。其孙君士坦斯二世继任,当这个年轻皇帝长到19岁的时候,罗马教会的一个举动令其龙颜大怒。649年,罗马城中的神职人员在没有得到皇帝的确认和恩准下,就自作主张的选举了马丁一世作为教皇。这破坏了教会与皇权的主仆关系,毕竟现在意大利的一半土地还在拜占庭的控制下,而且也是罗马教会抵御伦巴第王国的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君士坦斯二世丝毫没留情面,在他眼中,这无疑是一次不知天高地厚的背叛。皇帝派遣自己的意大利总督,率领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罗马,将马丁一世强行绑架至君士坦丁堡接受审判。最后将其流放到北方的克里米亚,至死也没有重返罗马。从格里高利一世的试探性反应到马丁一世的公然挑衅,罗马教会对拜占庭帝国刚刚做出的一点反抗,就这样在严厉的制裁下偃旗息鼓了,罗马教会那独尊的傲气还需假以时日,才能成为现实。
在整个西欧处于休养生息的7世纪里,地中海东岸的纵深之地,在一个罗马将军们曾有所耳闻,但日耳曼战士却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爆发出另一场席卷世界的信仰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