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的时代里,宗教信仰全面制约社会的各个方面,在精神领域里,无论是旧教还是新教,都为信徒描绘未来天国的美景,指导人们获得解救。而在经济领域里,天主教信仰压制信徒对财富和利润的追求,尤其是借贷行为这一刺激商业发展的推力,更是为教条所鄙视。因此,在漫漫的中世纪里,异教徒犹太人和信仰不够虔诚的伦巴第人填补了这个空白,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前者屡遭迫害,而后者因几度支持天主教会反击世俗政权,而躲过了信仰审查。
西班牙本来具有得天独厚的商业条件,但是驱逐在金融领域里得心应手的犹太人,表明西班牙国王们不仅信仰偏执,对商业也极不重视。他们以为新大陆的黄金已经足够了,根本不想去理解钱生钱的道理。此时的英国和尼德兰,都在拼命的发展贸易,使金钱在循环中挤出利润,而西班牙从君主到百姓,都坐享其成那些抢来的财富,最终,这个新兴国家失去了活力。
16世纪,加尔文信仰反其道而行,鼓励人们虔诚节俭,追求财富,在商业上功成名就,这就是它在法国南部、尼德兰和英格兰这些鼓励商业的地区取得长足进展的原因。
低地的人们与海潮搏斗,用风车抽干海水,围海造田,尼德兰人很早便自觉的在夏季普及游泳,冬季全民滑冰,还大量的食用海鱼和乳制品,今天,荷兰人的平均身高已为世界之冠。尼德兰人与已知世界开展贸易,谈商论贾,他们人均占有的财富,在那个时代便已在欧洲首屈一指。在宗教改革的大潮冲击下,查理五世的庞大帝国开始萎缩,德意志的一半已经失去,法国宗教战争如火如荼之际,尼德兰也在自由的感召下,向西班牙统治者宣战了。
尼德兰摄政玛格丽特是查理五世的私生女,血统没有菲利普纯正,地位也没有菲利普尊严,因此处处要仰其鼻息,没什么大野心。菲利普的皇家船队南下时,西班牙宗教裁判所一路北上,搬到了尼德兰,代皇帝行使王命,铲除异端。菲利普对宗教法官谕令:“我要求你们执行我的命令,将所有犯罪之人处以死刑……如果任何人不够坚决,我将派遣忠诚果敢的人去替代。”
审判异端的暴戾已在西班牙大地横行了近一个世纪,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信仰的一统和王权的稳固。但是在尼德兰,火刑与重税双管齐下,加尔文教徒身受躯体迫害,商人和市民屡遭经济盘剥。这种****如果施行在几百年前,可能不会触发起强烈的反抗和国际干预,尼德兰会成为另一个阿尔比,但在宗教革命与政治博弈完全融合的时代,西班牙已没有能力去轻松左右一块处在英、法、德三国之间的富饶之地。
尼德兰人的反抗在开始阶段还较温和,他们以请愿和游行的方式希望西班牙人收敛****,玛格丽特不屑的称他们为“乞丐”。这些为民请命者索性以“乞丐”自居,阵容日渐庞大,开始谋求武装暴动推翻统治者。本没有什么国家归属感的低地人民意识到,只有赶走西班牙人,建立自己的王权,才能使尼德兰获得尊严。
奥兰治公爵威廉是尼德兰的一大诸侯,出生于德意志的路德教家庭,后来在继承奥兰治领地时,接受了天主教信仰。这个年轻人本来是依附于西班牙人统治的,还深得查理五世的器重,在布鲁塞尔的退位仪式上被任命为侍卫队长,并亲自搀扶着老皇帝步入会场。菲利普二世依然欣赏他的才能,委派他作为代表去与法国人谈判,并成功促成两国和解。法国人对这个沉着冷静的尼德兰贵族也是青睐有加,称之为“沉默者威廉”。菲利普在离开之前任命威廉为尼德兰议员,授予“金发骑士”称号,还兼荷兰、西兰和乌德勒支三个富庶省份的总督,他希望威廉能够尽心辅佐玛格丽特,维护尼德兰的稳定。
可惜,查理和菲利普都看走了眼,10年后,“沉默者”开始领导尼德兰人造反。
虽然身为天主教徒,但是威廉的信仰已经受到伊拉斯谟思想的熏陶,具有宽容意识,对西班牙统治者残酷无情,鱼肉百姓的行为深恶痛绝。他辞去西班牙人赋予的一切公职,变卖自己家族的田产和财富,到德国去招募新教徒士兵,组织武装反抗。同时,加尔文教徒们纷纷加入“乞丐”阵容,高呼“乞丐万岁!”冲进天主教徒,砸毁一切圣像、圣画和圣物,践踏圣饼,甚至残杀教士。玛格丽特对失去控制的局势一筹莫展,她不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只是一味的奉行兄长的严厉政策。
现在她已没有价值可言,菲利普二世任命自己手下的将领,阿尔瓦公爵前往镇压叛乱,临行前,他将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授予了他。这位老将率领驻扎在米兰和南意大利的1万名西班牙士兵,和2000名随军妓女,翻越阿尔卑斯山,纵贯法国,开赴已处混乱中的尼德兰。
低地人民的血腥洗礼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