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8月13日,里昂100公里外的日内瓦,圣皮埃尔大教堂里,加尔文正在主持礼拜。他的密探们隐藏在祈祷的市民中,目光诡异,搜索着那些表情不够肃穆的异类。
突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进入他们的视线,看起来像个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萎靡而落魄。塞尔维特,竟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他最不应该现身的地方,日内瓦的囚牢成为这个辗转漂泊的西班牙人的最后落脚点。
塞尔维特为何没有亡命天涯,而是选择钻进虎口,没人说的清楚,除了他自己。这个思维偏执、精神极端,却又显得如此单纯的人,总是不停的带给人们惊奇。
日内瓦市议会对塞尔维特的审判一开始并不是很顺利,被告在宗教话题上思维清晰,对那些罪名逐一驳辨,并声称是加尔文的狭隘和私愤将自己定罪为基督教的敌人。加尔文破天荒的要亲自出马了,他清楚塞尔维特的弱点在哪,于是乎,各种绝对的意志、犀利的语言、骄狂的表情以及横飞的唾沫,使庭审的现场变成了咆哮对骂的舞台。法官和被告的冲突,结果可想而知,在加尔文的授意下,塞尔维特的囚牢里没有任何人道可言,阴暗潮湿、肮脏恶臭、在自己的排泄物上蜷缩生存了两个半月之久,塞尔维特在法庭上也一天天的丧失理智,终于变成了彻底的歇斯底里。
另一方面,步步为营的加尔文深知塞尔维特已经是全欧洲的一个敏感人物,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杀不足以解恨,杀之又会给自己带上“不宽容”的帽子,甚至比罗马教廷还要残酷。于是加尔文派遣手下去游说其他瑞士邦国,希望获得必要的政治支持,结果是,各个邦国原则上接受对塞尔维特的死刑判罚,但是没人提到用火烧死这个异端。对于加尔文来说,这已经够了!日内瓦是我的天下,怎样的执行方式是由我决定的。
1553年10月27日上午,日内瓦湖畔空气清润,碧空如洗,这片欧洲最为纯净安宁的山野里,不久将冒出一股焦糊恶臭的黑烟,直窜晴空。
已经蓬头垢面,浑身污秽的塞尔维特被解出地牢,押赴市郊的查佩尔刑场。塞尔维特清楚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他跪倒在市议会委员们脚下,请求宽容一些,先行斩首再施以火刑。委员们无权更改加尔文的决定,只能以默不作声面对这个可怜的基督徒。法雷尔对塞尔维特表示,只要其愿意在临死之前放弃他那否认“三位一体”的观点,将可以在行刑方式上对其仁慈一些。此刻在生存上万念俱灰的塞尔维特,在信仰里依然在坚持,他选择了放弃,“你们休想毁灭我的灵魂。”
干柴在脚下层层堆积,铁链缠住了这个柔弱的躯体,他写给加尔文的信件,那些毁灭他自己的物证,被塞在身体和铁链的空隙里。一个将死的人,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仰望天空,呼唤上帝,盼望那天门为其洞开…….。
又一幕同类相残,毁灭生灵的惨剧上演了,在火舌和浓烟的吞噬下,那个扭曲抽搐的躯体发出可怕的惨叫,一段难以言状的痛苦之后,塞尔维特祈求的叫到:“耶稣基督,永恒的上帝之子,请怜悯我吧!”随即被浓浓火焰吞没。
塞尔维特在一点点化为灰烬的时刻,加尔文依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闭所有窗户。他不仅一次的对别人表示,自己痛恨火刑,永远不会出现在那可怕的现场。
塞尔维特,这个宗教改革时代里可怜的唐.吉珂德,在一连串果敢、执着的挑战和逃亡之后,终于将自己撞的粉身碎骨。
他生错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