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决定着未来历史走向的相似与差异,在15世纪里,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范例,那就是远洋探险。1405到1433年间,大明王朝的船队七度南下西洋,最远抵达非洲东海岸,印度洋犹如坦途。与郑和船队动辄数百艘巨船的规模相比,葡萄牙人的小风帆仅能搭载几十名水手,且不敢离岸航行。1434年,他们刚刚紧贴着岸边,跨过非洲的博哈多尔角,里斯本距此地的海程,只相当于从中国太仓到菲律宾吕宋。
不过此时中国人的船队已经偃旗息鼓,探索海洋的雄心和主导世界的机遇,也随着郑和航海日志的销毁而灰飞烟灭。伊比利亚人的“海上十字军”还在继续,不惜将举国的财富,投入到海洋的征服中。这个世纪末,他们的小风帆便将行驶在郑和的印度洋航线上,甚至在大明朝的南海岸边觅得一块居住地。
领土只有浙江省大小,人口刚过百万的葡萄牙,是何动力使其义无反顾的驶向深邃的海洋呢?伊比利亚的版图可以给出答案,葡萄牙仅与西班牙一国接壤,陆地上参与欧洲事务,获取利益的可能几乎没有。好在一条与国境线完全平行的海岸,正背对的欧洲,面朝大西洋。但是即便这样的地缘条件,也未必能说明所有的问题,当时欧洲的经济中心是地中海,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的船队控制着这条商品通道。中国的丝绸、瓷器,南洋的香料,南亚的珠宝,全部依赖于商船和驼队,跨越海洋和沙漠,运抵西亚和埃及的地中海港口,再由西方人的船队运往意大利、法国或西班牙沿岸。
尤其是香料贸易更是存在巨大的市场需求,印度的胡椒,锡兰的肉桂和印尼的肉豆蔻和丁香,这些经济作物无法生长在欧洲的气候环境下,但在热带地区遍地都是。大量食肉的西方人需要香料来保存肉食,并使之味道鲜美,对这种热带植物的需求量极大。一粒胡椒从印度收割下来,最后运到法国的厨房,中间翻山越洋,层层加价,价钱要增加几十倍。这种转口贸易的模式已经延续了2000年之久,而刚刚独立数百年的葡萄牙,连边都挨不上,它的河流,没有一条是流向地中海的。
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穆斯林攻克,随即,地中海的一切都改变了。奥斯曼土耳其人认为,商路畅通只能使基督徒的生活更加舒适,船队更加庞大,因此,他们关闭了这条商品通道,而对欧洲的土地更有兴趣。凡过境的货物,需缴纳高额的关税,以使西方人的这条欧亚贸易线变得无利可图。商人们希望可以找到另一条通往东方的道路,如果是条可以省去诸多中间环节的海路,那就更完美了。
可是那个时代还不可能具有“环球和世界”的概念,航海者所能借鉴的地理知识,已经1000多年没有进展。亚里斯多德曾认为,非洲的热带地区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走到那里将会被热气蒸发。埃及的托勒密也在公元一世纪推断,非洲大陆的南部将向东延伸到亚洲,以将印度洋包围在陆地之中,因为陆地的面积肯定要超过海洋。在基督教神学的模糊理论里,海洋通往遥远无尽的天边,只有酷热、严寒和不可名状的恐怖,在等待着造访者。
在这些理论所营造的恐怖中,人们对海洋充满畏惧,公元前,地中海门户直布罗陀便是天边,人类的船桨越过那里便不会有回头路。到了15世纪,水手们仅仅是对欧洲和北非摩洛哥的大西洋沿岸一带较为熟悉,西非的博哈多尔角以南,是公认的禁地,偶有船只行至此处,立即调头回返。
这些南行的船只属于葡萄牙人,他们已经在开始默默的寻找通往印度的海路了。寻找商路,是这个国家进行海洋探险的主要动力,此外,葡萄牙人也希望通过海路的延伸,来了解非洲土地上穆斯林敌人的实力。还有一个信仰上的动力,便是继续寻找“祭司王约翰”的基督教王国,但是它在哪?就像世界有多大一样,无人说的清楚,这个幻影依然萦绕在基督徒的脑海里。
葡萄牙王子恩里克虽然没有亲自出海远航,但始终在凝视着海平面。为此他一生没有婚娶,生活节俭,虔诚如修道士,但凡与航海有关的支出,恩里克一贯大方。在王室的大力资助下,水手出身的葡萄牙航海家们扬起风帆,沿着大西洋向南挺进。
1440年,葡萄牙船队第一次将西非黑人带回欧洲;
1460年,完成全部西非海岸的勘测;
1488年,迪亚士抵达非洲南端好望角。
虽然不清楚前方还有多少难以驾驭的洋流和信风,但是航海家们已经预感到,他们已然站在一条大路的一端,另一端将通往印度。迪亚士回到里斯本,如英雄凯旋般迎接鲜花和掌声。此时一位来自******的航海家却郁郁寡欢的在这个小国家里无处投名,五年后,他的名字成为地理大发现的代名词,他就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