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威克利夫会得救,要是他被罚入地狱,我的灵魂将随他而去。
——约翰.胡斯
诚如托马斯.阿奎那所说“否认教会制定的信条,就是异端。”天主教会从未停止过反对异端的斗争,甚至不惜以战争的手段。随着阿尔比派被屠灭,宗教裁判所的建立,教会或许会感觉到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异端问题。可是伴随着罗马教廷有关权利、私欲和分裂的丑闻愈演愈烈,反抗的声音始终不绝于耳。
100年前,这些声音来自那些商业氛围浓郁,人们自由随性的沿海地区,而现在,这种声音突出的来自教会内部,地点在欧洲的边陲——英格兰。
我们可以再将这一范围继续缩小。12世纪,随着欧洲地区文化的缓慢普及和人们追求知识的需求,大学出现了。这是在天主教会的支持下所产生的崭新教育模式,意在培养更加全面的神职人员。除了腓特烈二世创建的那不勒斯大学之外,大多数学校依然在教会的控制之下,基督教神学严密的掌控着校园里的一切学术活动,“哲学成为了神学的婢女。”
但是知识的普及逐渐培养起人们的独立意识,在大学里,思考成为获取真理的手段,而思想也逐渐成为一种力量,这是与那些使人浑浑噩噩的修道院的最大区别。
英国原本没有大学,仅有少量学生留学巴黎。1167年,因与法国的争端,亨利二世下令留学生一律返回国内,将他们安置在牛津地区的几座修道院中继续学习,渐渐的,这里成为了如今大名鼎鼎的牛津大学。之后,亨利二世与罗马教廷的战斗以惨败收场,不得不屈辱的匍匐于贝克特的坟墓前,接受教士的鞭打。
200年后,约翰.威克利夫在牛津大学继续开始了反击罗马教皇的光荣战斗。
1320年,威克利夫出生在英国一个盎格鲁-撒克逊贵族家庭,年轻时就读于牛津大学,这里不是主教驻地,对思想的约束也不是很严厉。威克利夫日后成为了这里的一名神学教授,同时又是一名教士,收受教会的俸禄。但是威克利夫对罗马教廷并不忠诚,他深知自己首先是一名英国人。
此刻的英国虽然名义上还属于教廷的封地,但是骨子里并不认可这种关系。虽然在同法国的战争中胜多负少,但是和对手一样受资金所困扰,对教廷的那笔封地税,已拖延了33年之久。1366年,爱德华三世时期,英国国会正式宣布放弃交纳这笔赋税的义务。英国的国家意识在觉醒的过程中,虽然不断受到教会的打压,但是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趋势。教皇正在阿维农受到法国的钳制,法国人也主宰着教会的一切事物,因此,英国人的反抗决心就更加强烈了。
威克利夫受到了这种趋势的鼓舞,坚决支持国王反罗马的决定。1374年,爱德华三世授予他拉特沃思教区长的职务,并委派他陪同皇室成员前往布鲁日与教皇代表会面,为英国拒付税金展开辩护。威克利夫还施展自己的才学,矛头直指罗马教会。
他在著作中写道:“基督和使徒的经历告诉我们,教会必须是贫穷的,人间的权利和世俗的财产只能使之走向腐败,目前教会所掌握的财产应该被世俗国家予以没收,并提供给神职人员生活费用。”
威克利夫还认为,征收封地税和进行以敛财为目的的大赦之举,都属于买卖圣职;只有基督才是真正的教皇,所有教士,包括教皇和枢机主教,均应虔诚为上帝服务,以占有财产为耻;圣餐礼中的酒和饼仅仅是基督徒在精神上的一种纪念,并非真正变成了耶稣的圣体和圣血;福音本身足以成为指导基督徒生活的规范,无需任何其它准则;反对盲目的崇拜圣物和圣像和劳民伤财的朝圣活动;教廷不得私设监狱来惩罚违反教规者等。
这些观点直指教会的弊端,令忠诚于罗马的教士们如芒在背,他们势必要进行反击。教会在英国的势力依然很强大,毕竟天主教是国教,而每个人都是信徒。1377年2月,伦敦的考特尼主教决心以异端罪名将威克利夫定罪,命令其来到圣保罗教堂接受高级教士们的责问。还有教会职务在身的威克利夫只得奉命前往,但他并非孤身一人,很多英国贵族因敌视教会的财产而支持威克利夫的立场,派遣全副武装的扈从保护其前往。
在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威严的气氛中,地位显赫的帕西勋爵命人找一把舒服点椅子给威克利夫,主教坚决反对给予遭传讯之人落座的权利,于是还没等当事人开口,教堂里便开始了争吵。兰开斯特公爵也站在这一边,与考特尼主教辩论起来,但是根本就不是口若悬河的主教对手。肝火正旺之时,公爵愤懑的私语道“真想揪着主教的头发,把他拖出教堂。”不料被一些旁听的市民听到,人们开始愤怒,不能容忍堂堂主教遭受如此侮辱,于是,信徒和贵族随从产生冲突,会议就在吵闹中不欢而散了。
随后考特尼主教将一纸控状呈送给教皇,刚刚从阿维农搬迁回到罗马的格里高利十一世。很快,急欲树立威信的教皇发布谕令,严厉谴责威克利夫的异端邪说。
“我们得知一位叫做威克利夫的人,身为拉特沃思地区的教区长和神学教授,竟然深陷愚昧可鄙的泥淖之中,公开宣扬散发着异端腐臭的,荒谬的虚假命题和诡论,企图削弱并推翻整个教会。基督的羊群中,有些已被他玷污,因此我们不能对之无动于衷,凭借我们的权利,我严令你们将其逮捕,交给我们可敬的兄弟坎特伯雷大主教或伦敦主教,严加看管。”
接到这份谕令后,牛津大学的学监和校长们犹豫不决,因为大学的学术活动已经不受教会的牵制,威克利夫的主张也得到了大多数教授的拥护。最后他们决定不执行教皇的拘捕令,私下里让威克利夫暂且藏匿起来,躲过风声再说。
然而这位宗教改革先驱并没有退缩,1378年3月,威克利夫突然出现在一次主教会议上,为自己辩护。面对教皇的谕令,威克利夫反唇相讥:“教皇除了以募捐的方式,不能收受国家的财物。”此外,他还称一些修道院是“贼窝、蛇窟、魔鬼之屋”,“教士们只是用虚假的赎罪券和特赦来欺骗民众,其目的只是为了掠夺人们的金钱……买这些赎罪券的人实在是愚蠢之极。”他认为教士们应该受到约束,保持基督所要求的那种清贫。国王要指挥世俗一切,国王只对上帝负责,君权神授的概念是直接从上帝那里获得权力。他还呼吁英国建立“国家教会”,摆脱罗马的束缚。
辩论正在进行之时,英国皇太后的一封书信被送到大主教手中,信中要求教会赦免威克利夫。之后又有不少人士闯进教堂扬言教会无权审判,这里是英国,不是罗马。迫于压力,大主教只好作罢,宣布散会。不出一个月,格里高利十一世教皇死了,之后天主教会遭遇了长达40年之久的大分裂,审判威克利夫的事,也就被搁置下来。
因为英国所有民族都是在不同时代从大陆迁徙过来的,所以当时的语言还比较混乱。威克利夫要做一件前无古人的壮举,他以东部方言为基础,将《圣经》译成英文,他坚信这是基督教义的唯一源泉,任何人都有权阅读。同时,他的朋友——诗人乔叟,也在采用同一种语言进行创作,《坎特伯雷故事集》以奔赴贝克特墓地朝圣的奇闻异事为线索,揭露教会的腐败与堕落。
威克利夫和乔叟所采用的这种语言,渐渐开始在英国大行其道,最终成为当今世界使用最为广泛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