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到底怎么回事？”
纽约市中心的一家医院，匆匆赶来的凌云见到凌枫劈头就问。昨日，她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什么孩子、什么最后一面……让他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快说出了什么事！”
凌枫深吸了口气，神情黯淡地道出一个事实：“你做爸爸了，宝宝很可爱很健康，只是乐曦、乐曦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们有了孩子？凌云惊得怔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照这么说，乐曦临走的时候就已经怀孕，那她为什么从没向他提过，她真的是因为想出去散心而离开的吗？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死盯着凌枫的脸问：“乐曦她怎么样了？”
事到如今，凌枫不打算再瞒他，尽管她和乐曦之前有过约定。她告诉他，乐曦从怀孕第七个月开始，就出现心力衰竭的症状，到了生产时，子宫的剧烈收缩，再加上宝宝出生后，腹压骤降，回归心脏的血量明显增多，致使她心衰进一步加重。此外，由于她身子虚抵抗力弱，同时并发了肺部感染，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医生说，她目前仍未脱离生命危险，这段期间要密切监护，一有异常必须即刻采取措施……
对她病情多了解一分，凌云心痛便添多一重，这种疼痛在他弄清整件事的那一刹达到极致，而病房里的乐曦，显然看不到这令她揪心的一幕，犹自躺在床上沉睡。
七个月未见，她的脸上有了初为人母的微胖，泛着高烧后的赤红，腹部还绑着一定重量的沙袋，据说是为了减轻回血对心脏的负荷。凌云将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往里拢了拢，靠床沿坐下，轻轻执起乐曦纤弱的手，凑至唇边，印下深深一吻，渐渐地，那原本熟悉的面容，在他的眼里变得不再清晰，他们交叠的双手，也随之染上了咸湿的味道。
良久，凌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他腾出一只手，拿过桌上那本日记，那是凌枫在他进病房前交给他的，因为乐曦怀孕，为了不辐射宝宝，她很少上网，所以用笔记录了她在美国这段日子的心情和长长的思念，凌云翻开扉页，细细读来。
11月25日晴
终于在凌云美国的家中安顿了下来，休息两天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可心却总是静不下来，脑子里经常浮现临走前，送他上班的那一幕，他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好想回答他：是的，非常非常舍不得。因为不知道这次分开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但我又不得不把这些话给生生咽回去，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起码暂时不可以。
记得上回住院时，我曾不经意听见了他和程晟的对话。当时他们聊的很坦白，可能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
程晟说，我意外流产未必不是件好事，如果怀孕七个月以后，我的心脏出现问题，同样得走这条路，宜早不宜迟，没人知道我的身体会出什么状况，以性命为代价的赌，不赌也罢。凌云听完，没有做声，他默许了，也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和他提生孩子的事，他一直找各种理由搪塞；为什么上次当他得知要做爸爸了，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惊喜，症结居然在我这里，我被他们所有人蒙在鼓里。
我的心脏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自己会没有感觉？出院后，我瞒着家人换了间医院，找专家做了检查，才弄清我的病情。原来这病是先天性的，不影响日常生活，却极有可能承受不了怀孕、分娩所带来的强大的心脏负荷，至于后果嘛，我爸妈、还有老公他们都清楚，唯独我后知后觉了。
那阵子我很难过，想说服他让我试试，也许结果没想象那么坏，可他依然老样子，找借口敷衍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为了我的身体放弃要孩子，他越是这样，我心里便越难受。后来，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很少提这个话题，就算偶尔提到，也是以玩笑的语气。
没想到，苏苏的出现，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证据让我们之间有了摩擦，也是那一晚，他把小宝重新带到我身边，虽然不太温柔，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开心和感激的了。我兴奋得差点一个电话打给他，幸好我够理智，没一时冲动，因为实在不想让他将来面对这样的两难——在我和小宝之间选择。我想过了，如果真有这一天，我要自己做这个决定，所以我必须离开。
在我苦苦哀求下，姐姐同意了我的无理要求，暂时向凌云保密，但是条件也很苛刻，第一，要我住在美国凌云那栋房子里，方便她照应；第二，安排她家的常妈照顾我饮食起居，直到孩子出生为止；第三，等我住下来，必须马上去医院检查，然后一切遵医嘱……总之好多好多，我都答应，只要保证宝宝安全，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小宝，我们一起加油吧！
12月24日阴天
今天，我又辜负了常妈的一片心血，算起来我对不起她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她每天想尽心思为我做好吃的，可我一点也吃不下，好在来美国之前没吐这么厉害，不然凌云绝对能看出问题，那个人精得要命，他的姐姐貌似也不容易对付。
中午，凌枫过来“视察”，一听说我啥也没吃，还瘦了两斤，立马用他弟弟威胁我，说我要再这样，只好让他过来照顾我，没办法，我只能很努力很努力地吃饭，吃了吐、吐了再吃，把三餐饭分成六次、甚至八次吃，总能吃点吧，哎！真想念胃口好的日子啊，吃嘛嘛香，小宝你要争口气呀！
对了，今天是平安夜，美国街上圣诞气氛很浓，宁城大概也是吧，好像现在所有节日都一家亲了，是个节就要庆祝一下，只有那个家伙从来不过节，他肯定又在忙吧！我跟小宝都很好，上周我带他做检查了，宝贝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可有力了，医院说他特健康，所以你放心吧，圣诞节快乐哦！
12月31日大雪
纽约的冬天真是又长又冷，我把家里的暖气都开了，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冷，突然好想念那个“大暖炉”。
和他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冬天，只要他不出差，我几乎每晚都是在他怀里睡着的，那里太暖和了。还有每个月好朋友来的时候，他也会用那双温暖的手帮我按摩。可是，临走那晚，因为怕他干坏事欺负我，伤害到小宝，所以我骗了他说那个来了，没想到他信以为真，跟以前一样帮我舒缓，他一定想不到，他抚摸的地方，住着我们的孩子吧，诶，说起这个居然又哭了。希望凌云以后知道了不要怪我！
明天就是元旦，他肯定又要主持年会吧，会和哪位美女一起跳舞呢？肯定又祸害了一片人，一定要玩得开心哦，我已经没那么吐，可以吃东西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饿了，唔带小宝宵夜去！
1月22日晴
过新年啦！每逢佳节倍思亲，从来没有一个人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过过年，感觉心里酸酸的，可是，这样的新年凌云过了多少回？我起码还有小宝陪着，我要坚强一点，不可以哭鼻子。
转眼小宝已经四个多月了，在我不穿羽绒服的时候，就能看出他鼓鼓的还不是很大。年前，姐姐陪我逛了一圈衣服，当然买的都是孕妇装，有冬天穿的也有夏天穿的，上次怀孕凌云陪我去买过，为了防止他起疑，我一件也没带过来，真是浪费啊！以后估计没机会怀宝宝了。
啊！我还看到了很多可爱的小衣服，姐姐说不用准备，她家多的是，一函他们的都留着在，刚出生的宝宝穿旧衣服才不会刺激皮肤。但是，那些小衣服太可爱了，我简直爱不释手，最后还是选了两件我认为最漂亮的，男宝宝女宝宝都能穿，以前和凌云也一起逛过，我记得当时还硬让他拿手比划了下，衣服只比他的手大一点点，好小的宝宝啊，真期待！
姐姐说，凌云提前打过电话来，说他今年陪爸爸妈妈在宁城过年，就不回美国了，真的谢谢他的这份体贴。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来有他在爸妈身边，我不用担心两位老人会孤单；二来，他应该在等我的电话，前段日子我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事，爸爸告诉了他，他肯定觉得，除夕夜，我无论如何都会跟家里联系，他太盼望我的消息了。
然而，当我举起电话，按到最后一位数字时，便失去了和他通话的勇气。对不起，恐怕又要让他失望了，不是我不想和他联系，而是我不敢，我怕接通电话，一句话都说不下去，我更怕听到他的声音后，那原本脆弱的防线会彻底崩溃。所以，真的对不起，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你说一句新年快乐，保重身体，我和小宝都会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