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男对着话筒说出大子两个字,齐强就惊了。
如果时空可以倒转,齐强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干出这样的蠢事,把刀把活生生地递到别人手里。齐强来了,带着满腔被讹诈的愤怒。沈英男说的是:你们村的大子出狱了吧?有必要的话,我想去看望一下他。
沈英男决定投资,她说光靠那点薪水,老娘要饿死了,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房子?
沈英男的投资方向是蒋大平的火锅店。意思就是,蒋大平的火锅店,将从八张桌子扩张到十八张桌子。
可是沈英男只有七万块,因为她是现代妇女的反面教材,男人心中的圣姑,丈夫出轨而净身出户的是她自己。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齐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沈英男的心理价位是十八万。
江燕妮知道了一定要跳起来。因为以齐强的经济状况,别说十八万,开个二十八万、三十八万的价,也是不算过分。
可是沈英男只要十八万。她想,齐强也要过日子,说不定还想生一个孩子,她不能逼得太狠。
她看准了蒋大平的火锅店,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老板娘的位置上,给火锅店的人流量画曲线图。
关于怎么找铁公鸡齐强拿钱,咨询任何一个法律界人士,人家都说,当初离婚的时候,是沈英男自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表示放弃房产分割。现在基本回天无力。
而沈英男当时怎么会想到,离婚是真的离婚。她只是做一做姿态,以为齐强会挽回。再怎么说,他们从大学毕业就开始恋爱,她是齐强的第一个女人,虽然,齐强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齐强当年说的是"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那张膜"。
多么该死的男人,沈英男并不知道,原来男人在乎的东西随时都会变的。他穷的时候,该在乎的也可以不在乎;当他有钱了,不该在乎的也赶紧在乎起来。
蒋大平对沈英男的投资计划持谨慎态度。他说:"我一直只有八张桌子,现在要凭空增加十张,客源从哪里来?"蒋大平真是让沈英男瞧不上。他太胆小了,怪不得一直只能做八张桌子的生意。
沈英男有杀手锏。这个杀手锏在过去的四年婚姻里,从未被沈英男提起,因此,齐强甚至认为沈英男不记得了。
那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摩托车的故事。那时候齐强还在老家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少年,最喜欢做的事是骑四叔的摩托车,骑得飞快,用他自己的话说叫"享受飞翔的快感"。
有一天黄昏,他果然飞了起来,摩托车失控,撞上了前路一个什么东西,然后那东西就往地上一扑,而齐强也由于刹车的惯性,从车头方向飞出去,重重地弹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才发现,他的摩托车撞到的其实是一个人,他们村的大子,一个一天不喝酒就会死的酒鬼。
大子在醉意蒙胧中被摩托车撞断了一条腿,大子彼时是一个青年,正好说了个对象,准备年底就结婚。可是大子忽然成了残废,对象自然也黄了。大子更爱喝酒了,却因腿残了干不了活,没钱买酒喝,于是就揣了一把杀猪刀,去偷去抢。
齐强考上大学那一年,大子因抢劫罪被判刑七年。大子虽然爱喝酒,可是他有泥瓦工的手艺,本来会和别的青年一样,正常地结婚生子,有个普通的前程。可是少年齐强毁了他的前程。大子醉得人事不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谁撞了他,齐强等腿上的痛神经缓过来后就推着摩托车,手忙脚乱地逃走了。
齐强对沈英男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带着与爱人分享秘密的心情。因为沈英男对齐强交代了自己的上一段恋情。这是一种交换,齐强除了把这件事捧出来,没有什么事能与沈英男的失贞抗衡的了。
那个年代他们都很真,所以沈英男相信,齐强是真心爱过她的。
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沈英男也不知道。
齐强就坐在对面。齐强的长相符合一般妇女的审美,剑眉星目,面白无须。齐强换掉电话号码也没用,因为他的公司不能换,有公司地址,自然就能有他的新号码。齐强本来拒绝和沈英男见面的,沈英男对着话筒说出"大子"两个字,齐强就惊了。如果时空可以倒转,齐强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干出这样的蠢事,把刀把活生生地递到别人手里。
齐强来了,带着满腔被讹诈的愤怒。
沈英男说的是:"你们村的大子出狱了吧?有必要的话,我想去看望一下他。"齐强没有笨到去质疑沈英男的威胁,他知道大子必然会相信她,不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什么会知道那段往事?无风都不起浪,何况现在还有风,何况大子已然是一个坐过牢的流氓。
当然,齐强也不是傻子,他说,"法律诉讼有时效期的你懂不懂?你说我撞残了大子,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他不能起诉我的懂不懂?"沈英男镇定地说:"我懂,所以我没有报警。我只是通知大子这件事,我觉得他会找你讨说法,用他自己的方式。"沈英男的判断没有错,大子那种人是不会走法律程序的,作为一个坐过牢的人,他本身就憎恨法律,不相信法律会为他伸张正义。于是,隔三差五来找一找齐强的麻烦,甚至不惜豁出去,非要这个已经走出乡村,并且混得人模狗样的家伙流点血,是可能办到的。
大子一无所有,大子是个流氓。齐强记住这一点就够了。于是沈英男赢了,只要齐强还不够有胆子杀掉她灭口,就必须答应给她十八万。齐强说:"你这个女人让我恶心。"沈英男困惑地看着齐强,她想不通齐强给予自己的评价。
到底是谁恶心呢?一个霸尽家财的男人,却怒斥用非正常手段讨还公道的前妻恶心?
这世界还真是恶心。
江燕妮沦落成一个恶俗无比的逼婚女,而且没有逼成功。那天她备了红酒和海参,穿了镶亮片的小裙子,化了超水准的妆,很轻很媚很期待地问郑雪城,"你会不会有一天考虑结婚?"郑雪城小心又坚决地说:"我想应该等一切都稳定了,再来谈论这个问题。"江燕妮便没有再延伸下去,就这个答复,已经足够让她丢脸了。她允许郑雪城故作轻松地脱掉外套,坐下来吃光她的海参,喝掉她的红酒。郑雪城看上去很活跃,话空前的多。郑雪城说:"今天我签下了王胖子那个合同,你没看到老古那张脸,都绿了,哈哈哈"江燕妮只好跟着"哈哈哈"。正好郑雪城最近陷在与业务部副经理古长征的战争里,于是更加有理由博得江燕妮的同情,顺便挡掉她如丝如蔓的倾诉欲。
这天郑雪城走后,江燕妮仔细打扫了屋子,其实这房子很旧了,地板上痕迹斑斑,床上痕迹斑斑。
江燕妮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这屋子,有太多的男人痕迹,却没一个长久。
算来算去,居然只有朱小虎执著一点。朱小虎不撒谎,明确表示喜欢江燕妮,是因为她有房子。
江燕妮遇上别的男人,没有一个稀罕她的房子,可那又如何,因为不稀罕,所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然,江燕妮还没有疯到想要嫁给朱小虎的地步。她只是感叹一下,然后认真思考明天上班该怎么办。
郑雪城这个男人必须坚决地开除。可是这过程很艰难,她与他的关系,尽管沈英男守口如瓶,可是敏锐的同事们早已察觉端倪,只是憋住了笑,耐人寻味地不戳穿而已。
只有郑雪城本人才以为自己仍然一身正气通体雪白。江燕妮决定休年假。她想等重新回公司上班时,她也可以一身正气通体雪白。
卓悠终于成功洗掉了床单上的血迹。那团东西,怎么看怎么可疑。其实真的是血,形状很美,像朵不规则的花。可是卓悠觉得堵心。她用手指,沾着肥皂和清水,一点点地把那个地方搓干净,在淘第三遍水时,傅达伟冲了进来,傅达伟来抢她手里的床单,因为他要珍藏。